“小陆,什么样的男人会被叫少爷。”

    师父从高家出来之后就一直是一副阴云笼罩的样子,还突然问了这么一个好像和案子毫无关联的问题。少爷?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法治社会哪还有什么少爷小姐。陆寒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信心满满地回答道,“卖身的,比如白金瀚的男妓就会被叫少爷。是这个意思吗,师父?”

    安欣捂了下脸,像没听到他的问话一样,自顾自说了下去。

    “一个大家庭里,当有掌事的‘老爷’在时,另一个手里没有实权,屈居人下的男人,才会被叫少爷。我上次去高启强家里时,他家保姆,叫他少爷,语气还蛮随便的。高启强暗示我,他身边连保姆都是陈泰的人,他什么都做不了主。今天保姆却没有这么叫,反而恭恭敬敬地叫高先生,为什么。”

    “您的意思是说,高启强之前可能是为了骗您,特意让保姆配合他做戏的?”陆寒明白师父的意思了,但还是觉得这个推论有点站不住脚。“一个称呼而已,万一就是口误呢,师父,抓着这个细节不放,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安欣疲倦地倚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用力揉了揉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他想,我也希望如此。

    他甚至并没有升起多少被高启强欺骗愚弄的愤怒,他早知道这人说话虚实交加,水分比下面的小穴流的水更多。有李响的前车之鉴,有孟德海的耳提面命,有他自己对高启强的了如指掌,即使他确实是抱过那么一丝不合时宜的幻想,铡刀真的落地的那一刻,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是难过。

    高启强撒的谎没有成功,他比高启强更难过。

    就是那种感觉,你明知道自己交上去的试卷,答案全是蒙的,却还期望着能多蒙对几道题,结果试卷发下来,零分,奇迹没有发生。

    为什么呢。他想,为什么不能有奇迹,为什么不能让高启强说的都是实话,老高真的没有做那些尸骸铺路的错事,也真的没有被绑架被侵犯,既不是冷血无耻的刽子手也不是伤痕累累的羔羊,他的老高,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内心深处,他无法自控地这样臆想。

    但深处就是深处,有太多别的东西堆压在那些不能付诸于口的阴暗念头上面。比如,良知,正义,公理,他的警徽。

    “有的时候,把一个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像拼图一样拼起来,案子就破了。”他淡淡地说。

    喜欢的人,受害者,嫌疑犯。为什么这三个身份,要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安警官目视着前方的开阔道路,抓住了嫌疑犯的破绽的欣喜,在他黯淡的脸上,一丝一毫都体现不出来。

    “高家那个保姆,也许能当做突破口。这几天想想办法,避开高启强,请她来问一问话。”

    “知道了,师父。”

    我不能这样下去了。

    停车场里,高启强脱力似的蹲下身子,焦躁不安地想。

    他现在对男性的触碰极为抗拒,稍微暧昧一些的接触都会唤醒他对那晚的回忆。他刚才明明已经能轻松自若地和保镖弘毅开玩笑了,他捶了一下男人坚实的腹肌,也没什么反应,他以为自己缓过来了,就让弘毅来拥抱他一下试试。

    不行,还是不行。

    他在不熟悉的怀抱里,被两条肌肉隆起的胳膊箍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如筛糠,身上的温度迅速退了下去,即将被暴力侵害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保镖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松手致歉,他向后踉跄了两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还是腿软地站不稳,只能暂时先蹲下来,手撑着地喘息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