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挥手告别,教室内掌声逐渐稀疏,讲台上的马善友笑吟吟的开口了:“同学们,恭喜大家顺利完成了初中学业,不管你们将踏入哪所学校,我相信,所有人的前程都是无比光明的!”

    这位素来以严厉著称的班主任一贯不苟言笑,平日在教学工作中带有很强的个人色彩,动辄对不守规矩的学生连打带骂。此刻与大家分别在即,他一反常态,不但始终保持着和颜悦色的腔调,而且短短一席话中还带着些许官样文章味道。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总而言之呢,我觉得自己这三年间基本还是称职的,不管你们每个人到底怎么看我,起码我心里无怨无悔,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大家的地方。”马善友最后总结两句,恢复了往日硬邦邦的神态,扶着讲桌看向满屋的学生:“这是最后一次对你们发号施令了,我要求你们所有人继续不懈努力学习,三年后全部考上理想的大学,认认真真走好各自的人生道路。放学!”

    同学们呼呼啦啦起身,从讲台前经过时纷纷向班主任告别。马善友不厌其烦的冲他们逐个点头:“好,好,都是好学生,前途无量!”

    有些女生驻足在他身边想要抒发一下临别之际的师生情,但马善友却似乎不想多说,顶多只是笑眯眯的回应一句:“好好干,加油!”

    沙乐天等人心里空落落的下楼走出校园,发现其他毕业班的班主任都在校门口送别自己的学生,师生们相拥在一起依依话别,不少人声泪俱下,场面令人动容。

    朱蕊边走边扭头顾盼,看着看着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唉,咱马老师心肠可是挺硬的,好像…好像巴不得我们赶紧走似的。看来…他对我们不是太满意。”

    “有可能,你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呗,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沙乐天心中也稍感不平,走进车棚打开锁,一撇腿跨上车座:“想想也是,咱班学生这三年没少让老马操心,估计他早就烦的够够的了。”

    “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调皮学生闹的?人家马老师可从来没觉得我烦。”朱蕊莞尔一笑,推出车子跟在沙乐天身后走出车棚。

    他们两个初中时代一直坐同桌,交情本已不浅,何况暑假之后又要同去一中念书,相互之间便又觉亲近了一份。二人一路闲聊,沙乐天悠哉悠哉的蹬着车子问道:“哎,贾喜奋那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啊。我想…干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朱蕊扁了扁嘴巴,稍一捏闸降低了车速:“对了,他写的那张纸条呢?你还给我。”

    “干嘛?你要珍藏起来吗?”沙乐天半开玩笑的回头看看她,摸着口袋微微一愣:“哎哟!刚才老马讲话时我塞到抽屉洞里,忘拿了。”

    “什么?”朱蕊急道:“你快去拿回来!万一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嗐,你都毕业了,还怕谁看?”

    “那不行!上面有名有姓的,假如……哎呀!你快点去!”

    “可是估计教室这会儿已经锁门了吧!”

    “我不管,反正你得去拿!”

    “好好好,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看看。”沙乐天笑着点点头,一拧车把调头向回折返。

    校门口聚集的毕业生大都散去了,他一直骑到教学楼下,撑住车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走廊上一片寂静,沙乐天刚走到教室门口,忽然听到屋里隐隐约约有人在缓慢而有节奏的用力抽动鼻子,似乎是在低声哭泣。

    是谁在哭?沙乐天茫然停下脚步,轻轻推开虚掩的屋门。

    教室里关着灯,窗外的亮光将讲桌边伏案而坐的中年男子的剪影映入眼中,却是他们的班主任马善友。他的金丝眼镜被摘下搁在了桌上,左手张开掩在双眼前,胖大的身子随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微微起伏颤抖,宛如一匹独自悲鸣的老马。

    听到开门声,马善友慌里慌张的抹了一把脸,转头呆呆看向门口:“沙乐天?你,你怎么…怎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