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印刷厂门口的铅字比往常多一些,沙乐天蹲在地上挑了半天,翻出一只大号的“沙”字。正想再找同样字号的“乐”和“天”时,旁边贾喜奋忽然一声欢呼:“找全了!”

    “什么全了?”沙乐天刚要凑过去看,就听身后有人撇着海蛎子味十足的胶东腔高声大喊:“好哇!贾喜奋儿!可漾我把你给逮拙啰!”

    两人急忙起身回头,只见印刷厂门口的人行道上站着两个同学,一个高高胖胖、一个瘦瘦小小。

    说话的高个胖子虎背熊腰,脑袋大脖子粗,直眉楞眼却又憨态可掬,正是四班的张拉稀。旁边那瘦小精干的方脸男生比他足足矮了一头,两只黑眼珠滴溜溜乱转,看上去很有些鬼机灵。

    沙乐天知道方脸小瘦子在校田径队练短跑,但自己从来没跟他说过话,不清楚他的名字,只感觉他和张拉稀站在一起对比鲜明,相映成趣,看上去十分好笑。

    贾喜奋看张拉稀来势汹汹,忙迟疑着挪向沙乐天身后,神情稍显紧张,口气却很强硬:“张拉稀,你要干什么?找事儿吗?”

    “干辛么?你靴我要干辛么?”张拉稀愤愤的解开外套扣子,伸手将毛衣向外拽出一截:“你瞧瞧,衣裳领子都漾你撕巴成啥咧?你赔我的!”说着迈大步上前就要抓贾喜奋。

    “哎!你等等!”沙乐天忙挡在二人之间,伸手拦住张拉稀:“这事儿不能全怪贾喜奋,不是你先把他的沙包扔到厕所里去的吗?”

    “就是啊!”贾喜奋趁机从沙乐天背后露出脑袋:“再说我也不是故意弄坏你毛衣的。”

    张拉稀一怔,嘴巴动了两下没吱声。他虽然性情粗鲁暴躁,却是个实心眼的人,听二人几句话说的似乎在情在理,一时也有些语塞。

    贾喜奋见情势有所缓和,便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一脸慈祥的规劝道:“其实一开始你把我的沙包扔进厕所,我也很生气。但是后来沙乐天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小心眼,我觉得他说的对,所以就不生气了。我看你也别计较那些小事了,咱们都是少先队员,应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张拉稀被这一通高调的言论搞的面色微红,正不知该如何答对时,旁边那瘦瘦的方脸小个子开口了:“一个小沙包,怎么能和他的毛衣相比呢?”

    “对啊,根本木法比!”张拉稀立时开窍:“我妈刚给我打的介身毛衣,菌备漾我过年圈的,你靴怎么办?!”

    “听我说,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挺不好意思的。”贾喜奋提高了音量,将一直握着的小拳头伸到张拉稀面前,摊开手掌露出里面三枚铅字:“你看,我刚才专门来这里挑了三个字,本来打算明天送给你赔礼道歉的,就让我们之间的不愉快过去吧。”

    “给我的?”张拉稀捏起三枚铅字看了一眼,可是印刷用字是反向雕刻的,匆忙间也没瞧明白:“这向面写的是辛么东西?”

    “是你的名字呀!”贾喜奋脸上浮现出春风般和煦的微笑:“说来也巧,恰好今天“张”“拉”“稀”三个字都有,我没费多大功夫就找齐了。”

    “啊呸!我才不叫介破名字涅!”张拉稀狠狠啐了一口,甩手将那三个铅字扔出老远:“你才是拉稀!贾拉稀!你全家都拉稀!”

    “啊?大家不都叫你张拉稀吗?”沙乐天和贾喜奋微微一愣,他们平日里总听别人喊“张拉稀”,却从不知道他的本名。

    “他叫张嘉曦,嘉奖的嘉,晨曦的曦!”旁边那方脸小个子向前一步正色道:“小学生守则上有规定,要平等待人,不给他人起绰号。你们这样做是非常不对的!”

    “我们以前不知道呀。”沙乐天讪讪一笑,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小个子:“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李国幸!”张嘉曦一把揽过小个子的肩膀:“是我贼好贼好的好朋友儿,也是我的狗头!”

    “是狗头军师!你别把最重要的那俩字落下!”小个子急忙纠正:“还有,我叫李国胜,不是什么李国幸!你的嘴怎么老是不利索呢?真急死我了!”

    “对对对,我的狗头军戏,李国幸!”张嘉曦咧开大嘴憨憨一笑:“我老是记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