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你说!你说啊!”胖老头儿又露出了那副嫌弃面容,满不在乎的冷笑道:“喘什么粗气?不服是吧?还敢跟老师劲儿劲儿的,一点儿家教都没有!爹娘在家不教育你吗?”

    “你…我...”沙乐天的怒气再次被挑起,不过刚才那句“臭蛋儿”对老师的杀伤力显然十分有限,再说一遍也是徒劳。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微感气馁,一时间找不出更有力的词句,只得直愣愣迎着老师稍带挑衅的目光,满脸不服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看什么看?挺有个性啊?你叫什么名字?”胖老头儿继续向面前的学生施加压力:“我去找你们班主任,让她叫你家长来!”

    沙乐天双唇紧闭,对老师怒目而视。胖老头探身向其他学生发问:“来来来,你们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沙乐天!”

    “老师,他叫沙乐天!”

    “沙和尚的沙,快乐的乐,天空的天。”

    同学们踊跃抢答,胖老头满意的点点头:“行嘞,沙乐天,你就等着请家长吧。”

    沙乐天又是惶恐又是气恼,他低头看着破潜望镜上的“乙-”,再抬头看看老师轻蔑的笑容,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不久前刚刚听过的新鲜词儿。于是他丝毫没假思索,昂起头来恨恨的冲胖老头吼道:“破!鞋!”

    沙乐天是从连续剧中听到这个词的,虽然完全不知晓其含义和适用对象,但见电视里被骂“破鞋”者要么痛哭流涕、要么怒不可遏,想必是十分犀利的言辞。

    胖老头怔了片刻,亲耳听到面前的小孩用嫩声嫩气的童子音骂出如此不堪之语,即便并没感到格外愤怒,脸上却也无法遏制的闪过了愠色。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沙乐天心中滋生出少许一雪前耻的胜利快感。不过这份快感仅仅持续了不足半秒钟,班主任歇斯底里的喊声便在教室门口响起:“沙乐天!你胡说什么呢!”

    通常来说,小学生对班主任的敬畏要远超其他副科老师。尤其这位班主任生就一副粗手大脚、阔口咧腮的母老虎形象,在小孩子眼里更是显的不怒自威。

    沙乐天打了个哆嗦,缩起脖子偷眼瞄向门口,眼瞅着班主任“噔噔噔”几声快步走到讲台前,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狠狠一戳:“你刚才说什么?!啊?!再说一遍?!”

    “我…我…”沙乐天心中忐忑,毕恭毕敬的小声答道:“我说…破鞋。”

    “还敢胡说!闭上你的臭嘴!才几岁呀!讲话就跟个小流氓似的!”班主任勃然大怒:“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在八十年代的语境中,“流氓”这个词的所指范围不是很宽泛,也并不具备玩笑属性,而是与地痞无赖和犯罪分子等概念紧密相连,是一种令人十分不齿的身份形象。

    不过沙乐天毕竟还小,即便知道“小流氓”不是什么好话,却并没觉得十分刺耳。然而他本就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班主任的语气和表情又给他心头加了一把火,随即一脸铮然的昂首答道:“不知道!怎么的?”

    “耶嗐?你够横的啊!”班主任火冒三丈,叉起腰冲他吼道:“骂了老师还觉得自己有理是吧?!说!谁教你的!跟谁学的这种流氓话!”

    “电视上看的。”沙乐天不明白“破鞋”究竟是怎样的“流氓话”,心中略感惊疑,音调也稍稍降了下来。

    “电视上?!”班主任伸出大巴掌在讲台上重重一拍,把旁边的自然老师和几个同学吓了一跳:“小小年纪,整天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知道学点好吗?!回去把你家电视机砸了!”

    沙乐天可听不出这是句气话。想到老师竟然要砸家里的电视机,无异于剥夺了自己每天最欢乐的动画片时光,直气的狠狠一跺脚,尖声喊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