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刹那间回到乱葬岗。

    此时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乱葬岗内一片寂静,恍若先前的百鬼聚集仅仅是个幻象。

    橘红色的鬼火浮在半空,为他们照亮回家的路。

    一刻钟过去,远远便见漆黑无人的街道上,亮着灯的温宅好似孤光一点萤,让人心中一暖。

    封九转头望向沈颂,还未说什么,就见到对方眉头皱起,“门怎么大开着?”

    沈颂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有贼人闯入,那今早收的那几十两银子该怎么办,会被偷走吗?

    他迅速撇下旁边两人,大步赶回家,抬头便见站在院中的人。

    ——正是昨日见到的道士。正侧对着他站在院中,低头盯着地面念念有词,但仔细去听,又没一个清晰的字词,仿佛是刚学会讲话的初生儿在牙牙学语,又好像失去听觉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舞足蹈,恍若个疯子。

    “他在做什么?”沈颂诧异地偏过头,看到坐在院子石阶上的两人,顿时了然,问道,“你们弄的?”

    “嗯,”回答的是唐采,他站起来,温声解释道,“我们发觉这人冒然闯入,就出手将他制服。”

    “他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我封住了他的神智,现在他和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没什么区别,而且....”唐采忽然笑了下,望向那道士的眼神却一点点变冷,极缓极缓地道,“你说的话他都会一一照做,无论是什么。”

    狐女坐在他身旁,认真研究着道士的那盏纸灯,头也不抬地来了句,“掐住自己脖子。”

    ——只见那位神志不清、在院子里胡乱晃悠的道士便骤然僵住身子,抬起右手又狠又准地掐住自己脖子。他双目瞪大、面容呆滞,死死盯着半空中的一处,右手尽可能收紧,手指用力得微微发红,脖子上隐隐有青筋爆出。

    明兰同样站在这院子里,一脸担忧地望着这诡异的情形,却没出声阻止,目光稍稍向下,望着那两位新住进来客人——唐采和狐女都无动于衷,眼里麻木得瘆人。

    他们都是鬼。

    她在之前就知道这点,不过见他们举止都很正常,因而会时常忘记这点。然而今晚这幕却让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背后发凉。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明兰怕被村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慌忙抬头——却没想到是封九。

    他比沈颂要晚些进来,只淡淡扫了院子里的道士一眼,便走到对方身后,身子微微往前探,在沈颂耳边低声道,“要我帮忙解决掉他吗?”

    沈颂偏头向他望来,耳垂几乎要擦过封九的唇,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冷淡地道,“我不要再在村子里见到他。”

    “好,”见他开口,封九温柔应了句。

    他不着急动手,等到缢鬼走进来的后才若有似无地翘起唇角,笑得有些阴郁。

    长思进来得比他们都要慢,他先前一直停在门口前,听着里头的对话,想起早上沈颂和他说的事,已经迈出去的腿缓缓收回——他垂下眸,站在门外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