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为什么不吃荤菜,是做得不合你口味吗?”

    接风宴上,魏其侯见凤虞只食素菜不沾荤腥,就着一碗清粥慢慢用着,还以为是饭菜不合他胃口,正要叫厨子重新上菜时,凤虞却止住了。

    他强忍住看到饭桌上的肉食时翻涌的胃部,道:“只是脾胃不太好,吃不得荤腥,让父亲费心了。”

    魏其侯听他叫父亲时显得很激动,连说了几句好,好,好。

    但在外人眼里就显得不是滋味了。

    哼,我看是山猪吃不得细糠。

    林程在心中冷哼道。

    林程已经仔细观察凤虞很久了:他像是生来就该是这钟鸣鼎食之家娇养出的孩子,生得精致又娇贵,林程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金陵特产的紫藤花香。

    但林程总觉得他不像个正经人,瞧那粉面桃腮的模样和那袅袅细腰,活像是倚姣作媚、妖冶放荡的精怪。

    他殷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像是在情人耳边喃喃低语着缠绵暧昧的情话,见此,林程在心里不无恶意地想到:不亏是那地方养出来的玩意儿,比那凌云阁的窑姐娼妇们还要风骚。

    天知道凤虞只是在品饭桌上那道一品豆腐,林程眼里他倚姣作媚的姿态全是有心人不堪的幻想而已。

    林程是魏其侯发妻留下的嫡长子,理应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但不知为何魏其侯至今尚未给他请封,这些年一直在找走丢的小儿子,为此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按理说,被凤虞顶替身份的林钟晏不过是魏其侯一袁姓宠妾的儿子,但却深得魏其侯宠爱,林钟晏走丢后,那宠妾不久后也因病去世了,这事里隐约有林程母亲的影子,后来即便是林程的母亲抑郁而死,魏其侯这些年对这长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事给燕都上流阶级的人听了,谁不说一句魏其侯对那宠妾情根深种,连发妻嫡子都不放在心上。

    凤虞初次听了这魏其侯府的风月往事时,也不禁感慨:这钟鸣鼎食之家尚且有这宠妾灭妻的不堪往事,这风光背后的藏污纳垢,比那花街的明争暗斗也不差什么。

    不过,既然他是这件事的受益者,也不会对魏其侯的情史多加置喙,但心里还是尚且存疑:不过是个宠妾,真的能让魏其侯做到如此地步吗?

    凤虞一边在心里思忖着,一边应和着魏其侯的问话,傅兰庚的母亲慎平郡主多年抱病在床,无缘面见凤虞,只让人备了礼物,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一时间,饭桌上气氛和谐,也称得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但林程可不见得会轻易放过凤虞,打两人对上眼时,凤虞就从林程眼里察觉到了刻骨的敌意和仇恨,这不,林程像是不经意间说道:“多年不见,我怎不知三弟额心什么时候多出个胎记了?”

    凤虞执玉箸的手一顿,下意识地去触摸他额心的红痕。

    这便是他和真林钟晏最大的不同,他生来眉心便有这抹红痕,并不是常见的美人痣的形状,只像是落到眉心的一片小小的羽毛,和仕女常贴的花钿一样,小巧精致。

    因为紫极屋的妈妈想打出双胞胎花魁的名号,曾经也想给白鹭眉心也纹上相同的痕迹,但还没付诸行动,便出了绑匪之事。

    见林程挑刺,凤虞也不惊慌,在外人面前,他冰冷迟钝得像那苍梧山巅的冰雕,却带着亘古的孤寂和悲伤,让人觉得他历经坎坷,故而周身萦绕着一种凄凉又神秘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