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音声音平静至极,“害怕,总比肆无忌惮要好。母亲就是太过心软,才养虎为患,忌惮你多年,却始终狠不下心处置你,才让你有今天的作为。”

    段沉渊从容的面庞终于皴裂开来,他道:“我似乎,小看了你。原来传言是真的,荣家是覆灭在你的手上,荣邦安,也是你亲手杀死的吧。”

    他冷冷一哂,“你弑父就可以,我弑父如何就不行?”

    “你错了,荣邦安还真不是我杀的。”

    荣音道:“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大哥,容我说一句,跟荣邦安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渣相比,公爹他虽然未必是一个好丈夫,但在做父亲上,他还是合格的,最起码他给了你们一方舒适安稳的天地,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地守护着这个家,无论是你还是则诚,他都没有放弃过。”

    她悻然道:“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人已死,不知道联合外人亲手将自己的父亲炸死,你这心里,是彻底舒服了,还是更加难受?”

    段沉渊的眉尖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面容突然变得扭曲几分,低吼道:“我舒服,我当然是舒服了!”

    他脸上青筋暴起,语气中充满勃发的怒气,“我特意跟波文说,要炸掉他的两条腿,我就是要让他尝尝,被亲人亲手折了腿,是怎样的滋味,哈哈哈…”

    荣音静静地看着几欲发疯的段沉渊,目光中似有叹息,也有怜悯,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她已经无话可说,留下一句“好自为之”,然后起身走人。

    段沉渊凄厉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在她身后低喊一声,“你就这么走了,不亲手杀了我,向你的丈夫邀功吗?当然,他可未必回得来。”

    荣音霍然转身,冷冷看着他,视线发出锐利的锋芒,“则诚在东京失踪,也是你干的?”

    “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段沉渊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是得意的笑,“我只是冷眼旁观而已,段家没了段寒霆,靠着段寒威和段寒江这几个酒囊饭袋成不了什么气候,待颖军和奉军还有日方那边三面夹击,在北平便待不住了,迟早是要退出山海关的,哪怕段寒霆侥幸能够回来,也不过接一个烂摊子而已。段家的时代,过去了。”

    荣音脸色冰冷,双拳紧紧攥在一起,“你也是段家的儿子,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不过是能够让我舒服些罢了。”

    段沉渊拨弄着小鸟,笑得病态又凄凉,“这么多年,我就如同笼中的小鸟一样,被迫困在这么一方窄小的天地,看着他们过的活色生香,热闹非凡。当年姨母把我领进段家,对我说我是段家大少爷,我看着坐在马背上高大威猛的父亲,就在想,我一定要成为令他骄傲的儿子,我要助他杀进山海关,做皇帝。可他称霸天下的梦,到头来却是则诚帮他实现的。他们父子俩联手打碎了我的梦,如今我也打碎他们的梦,一报还一报,不是公平得很?”

    “你就是个疯子!”

    荣音不想再听他说任何的疯话,命人看守住他,便从院子里离开了,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处理。

    段沉渊坐在窗边,看着鸟笼,嘴里喃喃道:“是啊,我就是个疯子,疯子……”

    荣音刚走出门去,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伴着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去的哀鸣,她的脚步倏然僵在了原地,猛地冲回房中,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段沉渊。

    他终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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