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太听说老头子发了脾气,要把几个儿子都叫回来,便去打探消息,便去找他说说话。

    “他们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你不管,还想一个晚上就扳过来不成?这黑灯瞎火的,路上别出事才好。”金太太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这个样子好笑极了!让我教训他们的是你,拦着我教训他们的是你!”

    金太太往沙发上一坐,“你要多花点心思在他们身上,何至于此!你以为骂几句,威胁几句,就能约束住他们?孩子又不是狗,栓条绳子就跑步了,扔块骨头尾巴就摇得欢。老话说的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扪心自问,花了多少时间教孩子?如此出了问题,你不思自省就算了。看这样子,是要大动干戈,在家里演全武行了!”

    “演全武行如何?不演全武行又如何?”金铨巴着根烟,隔着烟雾眯眼看着太太。

    金太太笑道:“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我能说什么。反正呢,老爷是这样出息的一个人,从来就知道上进,平生就没做过一件荒唐事。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指摘的地方。如今现身说法,想来儿子们就是被打死了,也很服气的。”

    “太太这话说得漂亮,说得我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只是,过了今天,再想让我做出一番决心,那是不可能的了!”

    金太太却道:“总理这话也好生漂亮。我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能打消你的决心了!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力量,我倒是小瞧了自己。从来,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拦得住?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什么都要慢慢地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总理待国事倒是很仔细,怎么待家事,却只想着一劳永逸?”

    “我的太太,让你待在家里,真真是屈才了!你该去外交部做一把手才是。”金铨半是服气半是打趣地说道。

    “何止我,家里小到丫鬟婆子,大到老爷几个小爷,哪个不是人才。就说这外交部的一把手,也轮不到我个老婆子来坐。您那三儿媳妇,才是真真正正的巧舌如簧。”

    玉芬和太太斗嘴的事,金铨亦有耳闻,“我是玉芬的公公,也是你的丈夫,更是一家之主。公正地说,你们这场官司,真该各大五十大板。你个做长辈的,不晓得爱护小辈,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她的面子,也难怪她和你对着来。话又说回来,她个做小辈的,长辈再有不是,也要忍三分。玉芬这个样子,很不成体统。你要管管,免得人家说总理上下不分,治家不严。”

    “说来说去,什么都是我的过错!我最大的过错,就是生了这几个孽根祸胎。”

    “你这么说,我也得担上一半的过错!”

    金太太哼道:“何止!‘养不教父之过’。这过错,我若有两分,你便有八分。你还是花的心思管管吧!”

    “燕西的那个诗社还办着吗?”金铨问道。

    金太太皱眉道:“人已经撤回来了,大概没办了。”

    “我听说,他所谓的办诗社不过是个幌子,正真的目的,怕是另有所谋,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

    金太太猜老头子已经知道燕西借诗社勾搭人家小姑娘的事情了。这个告密的人,不用猜她也知道是哪个小贱人。再瞒下去,连她也有不是。

    “嗐!他那是醉温之意不在酒。他哪里是办诗社,是借着诗社追求一个姑娘呢!那个姑娘姓冷,家学渊源,很有几分诗才。冷姑娘舅舅也会作诗,老七就拜了人家做师父,又开了诗社,就想求人家姑娘一个青眼。”

    “这混账东西,倒是挺会做局!他要是把这心思放在学问上,放在经济仕途上,还有什么不成的。咱家的这个几个,也不知道像谁,惯会在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上下功夫。”

    金太太着实一乐,“这是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老离奇

    了。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老爷竟说不知道。”

    金铨知道太太是在说自己,只当没听到。想到大女儿前些日子来信,说要归国,便问:“道之还有几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