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信手挑着书籍另起话头,他面目隐藏在阴翳里,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却如径直抛下一击重石,狠狠砸在梅湄心上。

    梅湄没有犹豫:“是。”

    “可知何罪?”

    “西池法度,没有明指罪责;天规戒律,臣……”

    天帝以为她怕了,不敢说,便饶有兴致地投去视线,却见梅湄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很是好奇地问:“没读过,陛下给臣讲讲?”

    天帝眯眼掷一声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臣苟且偷得百岁生,也算是羽化过一次的仙家了,胆子不大,”梅湄双手一笔画,“心却有这么……大,还请陛下宽恕。”

    比起上台阶时的惶恐,她现在开起玩笑来很是得心应手,仿佛和她争持的不是高高在上、威临四海的天帝,而是宠着她也责罚她的桐素。

    因为她刚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仙位找不回来,大家一起遭殃;仙位能找回来,梅仙传承一事还得她点头,没得到她承认的梅树再如何厉害,也不会得到仙位的认可,也就是,没有她,这梅仙仙位依然会由于无主而走失在六界中。

    所以,天帝没法儿拿她怎么样,或者说,至少得保她性命无虞。

    但这天庭的面子嘛,总是要给的,西池的礼数嘛,总是要到位的。

    点点兴奋从梅湄的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来,她甚至“得寸进尺”地向天帝所在猫了两步,又临时变脸,假装表现得格外紧张,试探性地轻声询问:“臣……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呐。”

    天帝像是没识破梅湄心底的盘算,他撇开视线继续在书籍间游荡,好似方才那个神头黑脸怒斥梅湄的不是他。

    “你不是心大,是心宽——”天帝扫了眼梅湄,“花仙仙位的承继特殊,照天条律法,梅花消失在六界三山的那一天,就是你承雷电酷刑的开始,每日十万次,直至羽化。”

    “你是不是该抽个时间问西天讨一副好兆头,要不在梅花落尽前羽化,要不在仙位彻底走失前找到它?”

    “陛下说的是。”梅湄老实笑着没还嘴。

    “孤为你指一条明路。”天帝不再周旋,“入梦。”

    “臣入过梦,差点没出来。”

    “哦?”天帝来了兴致。

    梅湄的修为远不如前几位梅仙,那些梅仙都不敢轻易尝试入梦,生怕被梦魇缠身、无法脱困,她居然去了,还能安安全全地从梦里出来?

    “桐素庇佑,臣今天才能好好地站在陛下面前。”

    梅湄妥帖一笑,抹去了前因后果以及子冉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