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人的祖先来到南非的时间比华人到达开普敦晚上一些,但是华人和马来人来到这里的身份是截然不同的,当时以兼具海商和海盗色彩的福建李家为首的华人诸多世家,动员了南洋一带的许多华人,凭借自己的船队远航来到南非,是以荷兰东印度公司合作者的身份来开发南非的,因此华人在南非的地位一开始就是和荷兰人平起平坐的,而且后来随着华人在数量上远远压倒了这里的荷兰人,华人已经成为开普敦乃至整个南非共和国的最重要的民族。

    而马来人则是被东印度公司作为奴隶贩运到南非,从事各种体力劳动的,地位非常低下,一开始就遭到了荷兰人的歧视,开普敦被英国占领之后,英国人对这些既没有后台人数又少的弱小族群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在这两个国家统治开普敦的时期,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推行一项规定:开普敦市的房屋门牌号只有白人和华人可以使用,其他种族一律不得使用。

    无奈的马来人只好在房屋上涂上五颜六色的涂料来与邻居区别,时间一长,这里的马来人社区也就变得色彩斑斓起来,俨然成为南非的一个景点。

    按照英国人的意思,也不愿意让华人享受和白人一样的待遇,但是华人在开普敦占绝大多数,1840年支援满清的开普敦华人大起义又让英国人见识到了华人的力量,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加上华人也可以使用门牌号这一条。

    马来人社区北面,隔着几条住着法国胡格诺教徒后裔的布尔人街区,是一片整洁干净得多的街区,房屋看起来也要比马来人气派得多,这就是开普敦最核心的区域,也是南非第一大种族华人的居住区。

    华人区西面有一座宅院,白墙黑瓦,黑漆大门,如果不是身在万里之外的开普敦,见到的人简直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江南水乡,这就是南非十大世家之中唯一还留在开普敦的江阴周家。

    身为领袖开普敦华人的第一大世家,周家的势力远远超过这座宅院所表现出来的,可以说开普敦乃至整个南非的一草一木稍有动静都逃不过周家的眼睛,只不过自从大起义遭到镇压之后,周家就信奉着行事低调的原则,默默注视着南非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在形势需要周家站出来为开普敦华人主持公道的时候才出面,正因为周家的这种态度以及良好的门风,他们在开普敦华人中的威望极高。

    周家一直密切关注英国和南非之间的外交争端,英国向南非发出最后通牒的事情自然没有逃过周家家主周全的注意。

    周全正值壮年,既没有老年人的暮气又不像年轻人那样缺乏稳健,得知最后通牒一事后他立刻将自己的长子—-20多岁的周能叫到了他的书房。

    在周能奇怪的目光之下,他神秘地从床下的密室中取出几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严肃地对儿子说:“能儿,眼下的局势,南非与英国势必一战,我周家虽然留在开普敦,可这时候是一定要站在南非这一边的,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同胞,非但如此,整个开普敦的华人也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南非共和国!这份名单上是我周家联络的抗英志士,眼下时间紧急刻不容缓,你立刻动身赶往比勒陀利亚.....”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他想起了最近十几年南非国内,金城李家奇迹般的崛起,而从这十几年中发生的事情看来,在他心目中,唯有李家才是一心抗英并且能够带领华人打败英国人的势力,沈知恒在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争端中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将这份名单交给他实在是令周全放心不下,可是,沈知恒毕竟是南非法理上的国家领导人。

    他一时之间犹豫不决起来,可看到儿子那虽然年轻但却坚毅决断的脸,他想起了这个儿子过去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心怀大慰,吩咐道:“你到了那里,看看那里的形势,比较一下李永瑜和沈知恒哪一个更可担当,再决定将这份名单和我周家的命运交由哪一人!切记,不可让任何其他人发现你身上的名单!要将它秘密地缝在衣服夹层里。”

    顿了一下,他又怜爱地看着儿子:“你这次的行程,肩负着周家乃至开普敦华人的命运,绝对不可大意,我知道不该将这样一付重担压在你身上,可眼下形势危急,我也实在无法可想,唉,我真是不忍心...”说到此处,他语音生涩了起来。

    “父亲放心!”周能急忙抱住父亲的双臂:“孩儿绝不辜负父亲的重托!我已近不惑之年,岂是那种担当不起的人?”

    周全点了点头:“我素知你一向稳重,才将这个任务交给你来办,你收拾收拾,立刻动身吧!”

    与生离死别的周家父子所想完全不同,从开普敦经布隆方丹直达比勒陀利亚的交通至少依旧畅通,只不过进入南非共和国之后,车上的乘警们看人的眼光多了许多怀疑的神色,每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身份检查而已。

    而在英国的开普殖民地境内的火车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可能是自大的英国人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吧。

    不管怎么说,经过近二十多个小时火车旅程的煎熬,无时不在提心吊胆的,几乎没合过眼的周能的双脚顺利踩在了比勒陀利亚的土地上。

    他是头一次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在车站外面找到一个看起来还和善些的大叔问起路来。

    “大叔,我问一下,您知道浙江沈家府上怎么走吗?”在周能心中,尽管也更倾向李家,但一路上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决定此事首先要找南非的总统才说得过去。

    那人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不答反问:“年轻人,你是刚来比勒陀利亚的?”

    “是啊,我是来探亲的。”周能有些奇怪,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浙江沈家是你的亲戚?看起来不像啊?”那人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