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说,他的恐惧与旁人不同。

    旁人是惧怕他天子的身份,惧怕他此前杖杀大臣的余威。可顾远之不同,他对姜瑜的恐惧比这还要更深一层,仿佛姜瑜做了更加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他感到更深的恐惧。

    “朕很好奇,远之,你为什么如此怕朕呢?”姜瑜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顾远之的后颈肉,声音带着淡淡笑意,却让顾远之感到一阵寒意。

    顾远之心里转了个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忽悠姜瑜。他垂着眼想了许多办法,最终都被他毙掉,可等到姜瑜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因为怕死。”

    姜瑜眉头一挑,笑出声来,原本捏后颈的动作改为抚摸,惹得顾远之后颈处阵阵发痒。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接受。”姜瑜看了顾远之一眼,收回手来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递给顾远之,“每三天来一趟御书房,朕缺个人磨墨。”

    “这……是。”顾远之略一犹豫,本想跟姜瑜说自己还得参加武举,可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奉旨摸鱼,到时候要是考不中,刚好可以要求离开京城到别的地方去。

    最好不要当官,干别的也行。

    顾远之摩挲着腰牌上的纹路,眯起眼没忍住笑了起来。

    看着对方嘴角疯狂上扬的表情,姜瑜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问。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之后几日,顾远之一直按着姜瑜的吩咐到御书房里磨墨。原以为姜瑜会为难他或是说点什么试探的话,却没想真的只是让他跟在身边磨墨。

    不过知道姜瑜多疑的性子,顾远之也没敢太过接近对方,每次进御书房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凑近哪些机密,让姜瑜误会自己。

    误会事小,丢命事大。

    顾远之可不想死在这个时候。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入冬。

    冬至那日,顾远之照常拿着腰牌入宫,刚进御书房,便见姜瑜一反常态地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留下来用膳,御膳房当你要在宫里过冬至,送了许多饺子过来。”姜瑜见他来了,转过身看向他,微微抬手示意平身,随口提起此事。

    顾远之心说你这理由好生蹩脚,六岁小孩可能都骗不过。

    但面上还是得给姜瑜这个皇帝一点面子,他说:“是,只是母亲还等着草民回家吃饺子,今日怕是不好多待。”

    “既是奶娘在家中等你,那就一块儿带去顾府吧。”姜瑜坐下来批奏折,顾远之很自然地过去磨墨,听见对方的话,差点没拿住溅自己一身墨。

    “怎么?不欢迎朕?”姜瑜抬眼看他,低低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