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仪不意朱兆平会提及此事,心里一阵紧张。她也着实摸不透这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不经意又想起了吕素素,若是那贱人在,必定比她更能应答周全。心里说不出的酸涩煎熬,又间或一些难以言喻的羞怒伤心,何婉仪慢慢说道:“冷不丁的,四爷怎提起了那丫头呢?”

    |“就是忽然想起来,问一回。”顿了顿,朱兆平又问道:“那丫头,究竟被打发去了哪里?”却仿佛钻了牛角尖,一副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

    何婉仪眉峰微颦,不知道朱兆平究竟在想什么,见他一副坚持的模样,想到若是吕素素,怕就依了他的意吧!顿了顿,还是顺从道:“母亲捎来了口信儿,说是一家子都打发到庄子上了。母亲又吩咐了夏妈妈给那丫头配一门亲事,眼下,该是已经成婚了。”

    朱兆平仿佛松了一口气,眼里一直拧着的那抹冷色也松缓散了开来,何婉仪瞅着他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没忍住,轻声问道:“四爷,可是梦见了那丫头?”

    脸上浮起一抹淡笑,朱兆平将茶碗搁下,没好气道:“她又是哪个,我做甚要梦见她。”见何婉仪眼中还藏着疑惑,笑道:“就是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说着,抬手在何婉仪的双颊上轻轻抚了抚:“你和岳母果然是良善之人,我还以为那丫头必定是要远远发卖了的。”

    何婉仪一头雾水,却也听出了朱兆平话语里的感慨,见着那茶杯里的水已经喝尽了,拎起水壶慢慢倒着,笑道:“她又没做了什么要命的大事,不过是性子肤浅了些。再说那家子又是何家的老人儿了,不过是小姑娘心性不稳,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嫁了人就稳妥了。”

    朱兆平捧起刚刚斟满水的茶杯,又慢慢嘬了一口。水温刚刚好,微微的有些烫嘴。他不禁想到了家里的母亲,若是她,这件事又该如何处置呢?

    想起青柳母子的惨死,朱兆平心里一揪,已经不作他想。他还清楚地记着那一年,那一日,青柳高高兴兴地编了花环给他玩儿,他见青柳气色尤其红润,眼中含笑,便问她可是遇着了什么好事。青柳的回答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说了,她家里马上就要拿了银子过来赎她,她那表哥还等着她出去成婚呢!

    心里隐隐作疼,他那个母亲……

    何婉仪见着朱兆平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皱起眉没说话,只疑惑地看着他。

    他究竟在想什么?她该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做到吕素素那样子,只要觑得这男人的一个眼神,便能知道他心中所想,然后所作所为,皆如了他心中所愿呢?

    何婉仪想着,不觉心口发疼,微微泛酸。

    何家终究还是到了,下了马车,朱兆平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何婉仪将他望了望,垂下脸,将两瓣嫣红的唇抿了抿。

    进得庭院,便见着已经迎出来的何夫人。

    何婉仪才将眼睛从朱兆平身上移开,骤然瞧见了娘亲,登时圆瞪了大眼,几步上前握住了何夫人的手,眼泪跟着就落了下来。

    “娘,你这是怎么了?”

    何夫人蜡黄着一张脸,瘦骨伶仃的额模样,原本晶莹透亮的脸颊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晦涩和憔悴,她用力握了握何婉仪的手,笑道:“乖囡莫急,娘就是有些不舒坦罢了,将养几日就能好的,你不要担忧。”说着去替何婉仪擦眼泪,嗔怪道:“瞧你,都嫁人了,还这般的

    不稳重。”

    何婉仪抽一抽鼻子:“是娘不好,为何不捎了信儿去朱家,这又离得不远,坐着马车就来了。”

    何夫人将何婉仪鬓角的散发抿了抿,叹道:“你都出嫁了,多操心操心婆家的事才是正经,娘家的事情你不必多管,有娘在呢!”

    何婉仪心里难过极了,是她不好,只顾着一门心思拢住了朱兆平,去对付她那刻薄婆婆,却是忘记了,上辈子很久之后才闹出来的那件事,眼下已经闹了出来。她还记得,娘的身子上辈子便是那回事出来后便忽然不行了,没熬得几年的功夫,娘便撒手而去。紧接着爹也跟着去了,独留下她一个,每日里煎熬着过日子。

    哽咽了一声,何婉仪道:“娘,我同四爷商议一回,便留在何府伺候娘一阵子吧!”

    她自然是不甘心上辈子过成了那副模样,这辈子一心一意的就想顺遂了朱兆平的心意,也能像吕素素那样,得了朱兆平的信任和尊重,在朱家握紧了掌家之权,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