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章:春猎

    刚才还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冯太后示意元徵上前,头疼似地发问,“说吧,究竟是不是你动的手?”

    元徵收起刚才面对众朝臣时的不屑,正色对冯太后回道:“我动王昌做甚?他虽然烦得很,但本王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冯太后知他这话不假,平素王昌的确没少在她跟前吹枕头风,就凭元徵的手段,这些自然瞒不过他去。虽他二人怨由已久,但在推行新政的这个节骨眼上,元徵是决不会杀王昌的。

    冯太后点头,“我自是信你,但凌宵阁这些年也没少为你行事吧!况且……”顿了顿,冯太后的语气徒然严厉起来,“□□的你还派人去劫囚?你敢说凌宵子不是在你府上养伤?做下这些事也就罢了,还故意露出马脚叫人得知,哀家且问你,耍人好玩吗?你这是要做什么?”

    元徵露出被识破做坏事时的囧态,最后索性坦然道:“太后娘娘果真神通广大,这等些微事,儿臣就知瞒不过您去,但凌宵子是我师兄,这回受我所累,好生生的阁主做不成了,给我师傅知道,还不气得从棺材板里冲出来!”

    冯太后知他还有话,但见他没否认所做下的事,脸上的神情倒是缓和下来,便不轻不重地斥了声“胡闹!”,方道:“一个江湖门派听你行事,哀家也无有不准,但这回的事你闹得太过,也怨不得他们拿着做文章,哀家即便护着你,也不好伤了朝臣的心啊!”

    元徵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物来,双手奉呈给冯太后,“臣谢太后的维护之心,这不,儿臣再求太后娘娘放个恩典,凌宵子确是被我连累,儿臣愿以此物交换他的性命。”

    待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时,冯太后也不禁露出惊诧来,但随后又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

    “胡闹!”冯太后对他大声苛责起来,“统领北魏数十万兵马的兵符,国之重器,先帝临终之重托,你就像扔颗白菜一样轻乎,也太儿戏了。”

    话虽这样说,但送到手的东西又岂能不想要。冯太后并不掩饰自己对这枚兵符的垂涎,她定定地望着元徵,沉声道:“老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元徵仍然举着兵符,眼中似乎带着几分不舍,叹道:“知道,他们不就是要这个吗?儿臣这些年手上拿着这么个烫手的东西,一日不敢忘记身上的使命,可今时不同往日,明主在堂,帝星耀目,朝堂一时人才济济,是我北朝之福,此乃盛世将要开启之兆,儿臣也是时候将它归还了。”

    “你甘愿?”冯太后犀利地扫视他几眼,接过兵符轻轻地抚摸,“当年先帝临终前将它交给你,哀家一直不得其解,咱们北朝向来崇佛,可先帝却将年幼的你送去凌宵阁习武,当年哀家曾怨过先帝,连带你生母遇害,我明明可以出手将她救下却放任不管,后来在你被宫人谋害时,适时地救了你一回,这些你心中都清楚,我所图谋的是什么,这些年你虽然为我效力,但从未让哀家沾染此物,我想知道为什么?”

    元徵在冯太后锋利的目光中缓缓站起,坦然道:“若说儿臣没有私心,倒显得不坦诚,献出兵符也的确不单是为了我师兄一命,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太后娘娘这些年为咱们北朝江山殚心竭虑,儿臣都看在眼里,若不出所料,过几年太后便会归政于帝,儿臣这时候将兵符交出来,也只不过是想让太后将来念在儿臣的识时务上,保儿臣一命罢了。”

    这话虽诛心却真实,冯太后拍拍他的肩膀,再没有责问什么。不管元徵此话是真是假,但他识时务的态度显然是取悦了冯太后。对于元徵,从前的冯太后虽说将其收服在自己的势力下,但这块兵符,就是冯太后的心病,也令她在用元徵时还有几分忌惮,如今既然他肯交出来,冯太后自然就顺势笑纳了。

    这对名义上的母子二人又说了些体已话,冯太后便放他离去。

    元徵离开太和殿,立在日头下端详身后那座高大巍峨的大殿,楼台重重,殿角上的镇兽在日辉的照映下,拖迤出一片奇形怪状的阴影。这吉祥的镇兽仿佛也染上权欲的丑恶,越发面目不堪起来。

    他孑绝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出了宫门后,连翼连忙向他汇报,“潇湘剑派投靠了王氏,断岳山庄向其它几派送去厚礼,欲谋武林盟主之位;佛门的悲苦老秃驴昨日在王太傅府上讲经,马帮按兵未动;至于凌宵阁在平城的道观,已经阁主的师弟临崖子接管,成了代掌门。”

    “师兄都知道了?”他懒懒地问了几句,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阁主已知,但他今早忽然离开王府,不知去向。”连翼也看不上江湖上的那点儿水花,便问道:“需要我们派人跟着吗?”

    “师兄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忽然裁了个大跟头,出去走走对他有好处,不必派人跟着,他若是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何谈重建凌宵阁。”

    “属下明白。”过了会,连翼终究忍不住发问:“王爷献出兵符,这往后……”兵符就是护身符,正因为这东西,才令冯太后和朝臣们不敢动他。冯太后这么些年对此物志在必得,小皇帝元宏身边也有王太傅对其唆动,还有分封在外的各位王爷,谁不对这块兵符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