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峰手脚很快,没几天就把那批仿冒的珠宝送来了,令纪雨宁诧异的是,这批货色看起来极真,几乎不像是假的。

    就连套在腕上的绿翡翠水头也极足,碧莹莹的幽光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

    纪雨宁不免错愕,“这得多少银子?”

    “兄妹间哪还提钱不钱的话,况且假货终究是假货,再怎么鱼目混珠也比不上真的。”纪凌峰笑道,“不是你说妹夫升了官要装点一下门庭?若做得太粗糙,妹夫脸上也过不去不是?”

    看纪雨宁脸上仍有些疑虑,他拍胸脯担保,“这些东西外行人决计看不出来,便是这翡翠,除非用极精细的戥子称量重量,否则,断断不会发现是假的。”

    纪雨宁便放下心来,李肃当然没那个闲工夫去库房一一盘点,等他发现的时候事情也晚了——自己早就把这笔财富转移出去,让他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眼中不禁浮现出笑影。

    一面让玉珠儿将东西搬进去,一面就请哥哥留下用饭。

    纪凌峰却甩手,“罢罢,妹夫如今升了官,架子也大,我一个低等生意人还是少来往为宜,省得惹妹夫不痛快。”

    纪雨宁本待分辩,可想到李肃为人,到底还是沉默的住了口——他若是真顾念旧恩,不会连老丈人的丧仪都不闻不问,所以,纪凌峰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兄妹俩相顾无言了一会儿,还是纪凌峰打破岑寂,“我听说,妹夫从外头带回一个大着肚子的姑娘?”

    不是门房在那儿议论,他还蒙在鼓里,可这会子人已经进屋,再闹也晚了,纪凌峰是个务实的人,既然离不得这家,就得尽可能将利益最大化,他睨着妹妹,“听说八个月快临盆了吧,你是怎么想的?”

    纪雨宁短促地一笑,“我还能怎么想?”

    纪凌峰踌躇片刻,“其实,你既生不出孩子,不如把他抱过来养,也好巩固你在家中的地位,之后或是将那丫头发卖,或是赶到不能见光的地方去,我想她也威胁不着你。”

    纪雨宁一听便知道是她嫂子穆氏的主意,哥哥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便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信——何况穆氏这回还很有道理。

    娘家是指望不成了,穆氏绝不会欢迎她这位小姑子归去,纪雨宁唯有怅然道:“且看看再说吧。”

    其实纪凌峰所说的故事并不稀奇,多少当家太太都是这么干的,但,纪雨宁不想沦落到和她们一样的地步,倒不是怕李肃生气——他倒巴不得将孩子养在她膝下,眉娘的身份到底上不得台面。

    只是,纪雨宁不愿剥夺另一个人做母亲的幸福,她这辈子或许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强行隔断一份母子之情,再掠为己有,这和强盗匪徒有何两样——她从不因出身而自贱,但,人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况且,她早已厌倦与李肃的相处,宁可流落外头吃糠咽菜,也不愿日日见到李肃春风得意的嘴脸,这种日子更叫她折寿。

    纪雨宁花了小半个月的工夫,一点点将临清带回的那些珠宝掉包,按照她的预期,李肃将来一定会用这笔家财贿赂上官,好助自己平步青云,那时,便是它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可惜,不晓得要等多久,纪雨宁身在牢笼,对自由的渴盼日复一日强烈,楚少甫似乎成了她唯一的慰藉。可想到对方要准备应试,纪雨宁还是压抑下难耐的心情,依旧尽好一个称职的主母本分,阮眉要生产了,这时候更不能出乱子。

    张氏在祠堂跪了快二十天,两条膝盖都险些折断,至今卧病在床。当然她心里绝没有半点忏悔的意思,只觉得时运不济,明明大好的计划,偏偏让纪雨宁发觉——这个好管闲事的,活该生不出孩子。

    她也恨阮眉,可刚被剥夺了管家之权,老太太也盯着她,她不敢再露出什么把柄让人抓住,只是每晚临睡前去佛龛上一炷香,祈祷菩萨千万保佑二房得个女儿,这样就没人来跟大房争财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