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睿走出厅堂,站在几阶石阶之上,冷漠地对程景宗说:“殿下宣你进去。”

    程景宗微微点头:“多谢。”

    随即,整了整衣袍,扶了下头上发冠,检查了一遍后确认周身没有脏污,大踏步迈向堂内。

    她同意见他,一下子让他心中已经渐渐死去的期待瞬间再次汹涌澎湃,脚下步伐又加快了些。

    他一边自嘲与不屑自己的卑微,一边却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胸膛内,心擂如雷。

    踏入厅堂,他看见了她。

    水红色的衣衫衬着她嫣色的双颊和柔润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狐眸,少女姣好的不像样子。

    如果说四年前的她是烂漫鲜明的夭夭桃花,如今的她就是醉得无力的秾媚海棠。

    目光从她红得不正常的面容滑下,鼻息间嗅到果酒的酒香,他明白了,她这是喝醉了。

    剑眉锁起,程景宗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公主不应该一个人喝这么多,宿醉伤身,也容易被奸人趁虚而入。”

    话音落下时,他与她皆是一愣。

    他说出那话时的样子,一如从前半兄半臣半情人的样子,少言寡语却又带着几分温柔,劝解似地关怀管束着她。

    燕灼华原本蕴在唇边的一抹笑陡然销声匿迹。

    她发现,对上他,她的脾气就一直不是很好,不仅保持不了一贯的大气雍和,甚至连伪装淡定从容都颇为勉强。

    她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尤其是饮酒这种私人小节之事上,裴睿松露他们向来都是嘴巴合丝严缝,最多是在她快要酩酊大醉时劝两句,其他时候何时不是没有半点儿忤逆地执行她的命令、默默地侍奉顺从她?

    从前她心里满满的都是他,把他当未来的夫婿。既然是她未来的夫君,自然可以管束她。可现在的他,在做出了那样的事之后,凭什么认为自己还有那样的资格?是就那么有把握,他只要回来哄哄她,她就一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谁给他的脸?

    程景宗,你别逼我恨你。

    程景宗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习惯,和她骤然间冷了一度的神情。

    他一抿唇。他忘了,她已经不喜欢他了。而他,应该知趣。

    再不多说什么,他安静地单膝跪了下来,低下头:“臣参见公主。”

    燕灼华垂了垂眼帘:“程将军,有什么事儿吗?”

    程景宗深吸口气,咽下心头的紧张感,直接问出了自己的来意:“臣是想来问一问公主,是真心愿意嫁去突厥和亲的吗?”

    顿了一顿,他又追加了一句:“公主,伏念他,已经有四位可敦和二十几个孩子了,其中他长子也已经十二岁了,而他长子的生母,就是掌管中斡儿朵的大可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