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深夜,灵前只有零星几个丫鬟和小厮哈欠连天地守着。我三岁便进了宁王府,阖府上下没有人不认识我。见我来了,忙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生生挤出几滴泪水。

    长姐在世时,管家颇严,不许他们私下随意嬉笑逗乐,也不许无故晚归,更不许私下赌博。底下人大都十分不满,却也只能暗暗憋着。如今长姐去了,宁王不管府中事务,放任他们肆意妄为。面对长姐的薨逝,他们一个两个的自然是伤心不起来的。

    我面无表情,芳姑姑见状忙遣散了她们,留我一个人陪着姐姐。

    我愣神了好久,才终于意识到长姐真的离我而去这件事情,我的心口绞痛不已,又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醒来以后,是在我的房间。是我在宁王府的房间。

    窗外还是黑的,我应该昏迷了没多久。

    “吱呀——”怎会是恒哥哥?

    “大夫来看过了,说你这还是老毛病,需得静养。”这么多年过去了,宁王已经从那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变成了懂事的“大人”,他的眸中如一潭深水,“休息好了就回去吧。你如今身份尴尬,待在宁王府不合适。”

    我咬了咬唇,是啊,从前他是我姐夫,如今姐姐不在了,我自然是不能腆着脸在宁王府了。

    “等一等。”我正要推门离开,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盒子,“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在我的印象里,他并不十分喜欢姐姐。在我面前从来都是称呼她为“你姐姐”或是“宁王妃”。

    “多谢。”我心里对他还是有些怨恨的吧。我不懂什么是夫妻,但我知道,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如今姐姐去世,他并无半分动容。只怕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恒哥哥了。

    “日后少出门。”

    “什么?”我怕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好好养身子。”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马车早就备好了,和芳姑姑回去吧。”

    “等等,”我拉住他,“芳姑姑是宁王府的人,她不留下来吗?”

    “她是你姐姐的人,自然应该跟着你。”他笑了笑,“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半晌,我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从这天开始,我就真的深居简出。和姐姐一样。

    如今宁王已经健壮得像一头小牛一样,再不需要苏家的贵女了。圣上看重这个皇子,便把端慧的女儿嘉德郡主许给了宁王。要说这嘉德郡主,也算是我的堂姐。她的父亲苏大将军正是看不起我家的大伯父。

    管他赵恒又要娶谁呢。眼下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在江南的时候,我家曾一度因为弟弟重病而陷入全家揭不开锅的窘迫局面。我爹从前两袖清风,但为了治好弟弟的病,铤而走险,干起了贪污的勾当。被当地的一个姓贾的富商当面揭穿后,那人便给了我父亲两条路。要么是他举报我爹贪污渎职,全家发配边疆,到时候不仅弟弟性命不保,更要赔上全家;要么是卖妻典子。贾富商爱慕我娘许久,这正是个绝好的机会。爹和娘商议,最终含恨卖妻典子。

    若是陛下的旨意再早上一年,我们家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地步。

    我只是寒心。他做了礼部尚书,姐姐做了宁王妃,尊贵至极。他原本可以想法子将娘和弟弟接回来的,可他没有。他还续娶了国公府的大小姐王氏,仿佛是忘了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