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能够亲眼看着自己撒手人寰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即便不是真正的死亡,平日里对这些充满了好奇心的温楠也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致来。

    离开这具一开始本也不属于她的身体,看着它渐渐开始变得冷而僵硬,温楠就在一旁,却丝毫无能为力。

    外头的雨停了,可整个王府上抛去有几个留在房里的之外,不论男女老幼几乎都跪在门前抽泣成了一片。除了被奶娘带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在房里玩得正开心的温祁,其他人的脸色都没有一个好看的。

    尤其是林茨月,两天一夜未曾合过眼,眼眶周围已经黑了一圈,整个人也很是疲惫。

    温楠曾以为自己离开了,林茨月或许会哭,可林茨月就跪在那里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日头渐渐落下,围在温楠门外的人群渐渐散开了。王府门口挂起了白灯笼,伤心之后,大伙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公主薨落——尤其是皇帝和皇后最疼爱的公主,并不是一件小事,他们各自都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而在上帝视角目睹了这一切的温楠,却只能空叹息。

    林茨月在温楠身边守了许久,等穆清等人过来帮忙将温楠的身体装入灵枢中,她才终是彻底熬不住困意,在温楠房间里的案几上便昏睡了过去。最后还是林幼葳来看她时,将她扶到了床榻上去歇着。

    看着她蜷缩着疲惫不堪的睡颜,温楠心一揪,凑过身去,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

    不似那夜那般粗暴,轻轻温柔地,两人却都再也感受不到对方唇上的温度了。

    泪滴滑下,落到被单上,却顿时化为了乌有,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不是说想看看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吗?’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如此问她。

    ‘嗯。’颤抖着肩膀点了点头,温楠闷闷应下。

    话音落下,好似听闻那人轻笑,温楠的头脑便突然一阵抽疼,疼得不能自已。麻木过后,脑海中被嵌入了许多记忆,且都是她本不应当看到的。

    一幕一幕接踵浮现在了温楠的眼前,她粗粗地喘了几口气,闭了闭眼,这才开始顺着回忆起了那些过去。

    第一眼,温楠看到了不过垂髫之年的林茨月。那时刚出生的林幼葳还在稳婆怀中哇哇泣不成声,林茨月扑在已然因着难产没了气息的母亲身边,泣不成声。她说她一定会代替母亲照顾好妹妹,不论以后会有什么变数、自己会付出什么,都一定不会让妹妹受到伤害,保护她好好长大。

    小孩子的承诺总是看似轻易实则却是刻入心间的。

    为了信守当初许下的诺言,在之后的日子里,不论相夫人如何刁难于她,林茨月总是忍气吞声还百依百顺的。她就怕自己万一没有顺了相夫人的意,她转头会将对自己的气对着林幼葳撒去,让林幼葳对这个所谓的“母亲”和这个家产生更大的阴影。

    以至于后来相夫人愈发得寸进尺,一边用林清浅性子不沉稳不适合入皇家为由劝丞相,一边拿林幼葳的终身大事逼迫林茨月去做那些事时,她还是只能一如既往顺从地答应下来。

    “幼葳,别哭,只有看着你好好的,姐姐才会幸福。”这是与温邳成亲前一日,林茨月笑着与林幼葳说的话。

    可谁也不知,她笑着进了屋内,门一关,转身却顺着门边滑下,掩面而泣。

    后来进了太子宫,被无故冷落、嫌弃、冷脸相对,已成了林茨月与温邳相见时的常态。可为了丞相交给她的事情、为了林幼葳这个妹妹,她又不得不一边难受着一边还要继续尝试用热脸去贴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