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奎斯说的话,哈拉蒙德随即就陷入了沉思,他之前的确没从自己的这项发现延伸想到太多。接下来,几个人又结结实实聊了好几个沙漏时,随后才陆陆续续钻进各自的海豹皮睡袋。

    就这样,在营地里修整了两天,软槭人远征军渡海之后休息了接近两周才重新开拔。在格里苏斯的授意下,哈拉蒙德几个人跟着一队千人规模的先遣军,向着西北方向进军。类似的队伍还有三支,这四支先遣军的作用扫除大军行进道路上的各个小规模村镇,不过那些小村镇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抵抗的力量,多半会望风而降。他们的任务,多半还是要找到合适的进军道路和水源物资补给点,节省大部队的时间。软槭人远征军团已经歇息了足够时间,在同约姆斯人汇合之前多半不会再有修整。

    哈拉蒙德他们这支千人队,大部分都是步卒,少部分随军驮兽都被用来拉车运送军械物资。每个千人队还都配备了两艘掠行舟,每艘船上都有两名施法者。一正一副,两人接力操控这种魔法船,在黑曜石法珠充足的情况下,能够整天都以接近六帕勒桑(约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进。

    因为哈拉蒙德出身高贵——哪怕他已经多次表示过自己这趟塔普特岛之行只是独自冒险,并不能代表格林家族——所以,他们一行人都被安排在一艘掠行舟上。就连那匹战马萝卜都有如此优待,而不用像老威瑟之前返回营地路上买的那匹驽马一样,被赶到辎重队里充当拉货的力畜。

    千人队走了一整天。虽然大方向也是朝着瓦林斯堡,但是却没有向哈拉蒙德他们四人那样尽量走直线,而是尽可能地找些林路、山脊路前进,如无必须绝对不会进入茂密的森林和沼泽。两艘掠行舟会交替离开大部队,在前面探索道路。这两艘掠行舟上都载着绘图师,每当掠行舟停下,他们就会下船去构建道标等标识物。回到掠行舟上,他们则会配合着罗盘、角尺、之前获得的地图等工具,在酸化处理过的大幅羊皮纸上绘制带有标志物信息、地形说明、生态环境简述的军用地图。

    扎营前的最后一次探路,轮到了哈拉蒙德他们一行人所在的掠行舟。箭形的长舟在施法者操控下,爬到一处高地,站在掠行舟头的哈拉蒙德用肉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丘陵脚下有条最多一车宽的泥径,从森林蜿蜒向南,穿过农田。那也许是樵夫用的小路吧,从砍柴的森林一直通西面的田地,那些田地尽头多半是一个村庄。

    在两条路交界的地方,立着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看起来棱角分明。哈拉蒙德猜测那应该是稻草人什么的:一般来说,岔路口是容易发生怪事的地方,因此塔普特岛上迷信的村民们习惯在路口安个稻草人,或者会把该地贵族的纹章挂在那里,好把徘徊不散的鬼魂赶走。

    可是当他随着掠行舟的绘图师下船——要和一队士兵与弓箭手保护这群绘图师——之后,当他走得更近时却发现那不是稻草人。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摇摇晃晃地挂在粗糙的绞架上。

    他走到十字路口。风渐渐小了下去,一片尘土在他面前飘扬,就像一朵棕色的云。哈拉蒙德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盯着眼前被吊死在立杆上的人。尘埃刚一落定,又马上被风吹得打起旋来。

    吊起来的那人双脚裸露,发黑肿胀,在一个成年人肩膀高的地方摆动着。尸体的头部斜垂在一边,像一只被人揪着脖子拎起来的小狗,脸还没被鸟儿啄得面目全非,这说明他挂在这里最多不过一两天工夫。他的胸口挂着半块破烂的木板,上面潦草地写着“在国王的领地”几个字,另外半边则掉落在路面上,写着“崇拜恶魔”。

    这些文字是用塔普特南部疆国的通用语写的,哈拉蒙德看得也不是很懂,他有些后悔自己在君临城求学的时候没有攒足零用钱,让那些施法者为自己恒定一个“巧舌术”或“通晓语言”之类的法术。那种恒定法术服务虽然也可以在永序之鳞商会花钱购买,但是要价实在是太过高昂,就算哈拉蒙德是格林家族的大少爷,那笔费用让他一次性掏出来也有些困难。通常如果有需要,譬如他在大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哈拉蒙德会买些也有类似效果但却持续时间有效的炼金药剂饮用——那种炼金药剂的价钱只是恒定法术服务的一个零头。

    就在这时,年轻的铳士休·胡德(奎斯)却走上前去,挥手赶开一堆围绕着尸体的苍蝇。他捡起那半截掉在地上的木板,翻过去看了看木板背面用白垩笔写的一小行文字。

    “维克塞斯历三十二年九月十三日,”奎斯想了想,心里换算了一下,“应该就是前天,我们刚刚返回到喀都灵的时候,而且……”他顿了顿之后指着一行小字念道:“……经瓦林斯堡军务代理长官、暨维克塞斯国王麾下艾拉维拉军团三十四号与二十七号共同审核,确认判决成立……”

    这时,哈拉蒙德也反应过来,不由得大为惊讶:“瓦林斯堡出了什么事情了,那个麦西乌斯郡长怎么了,维克塞斯国王的艾拉维拉特使接管军务也就算了,怎么还在颁布对恶魔信徒的绞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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