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建康皇宫,美得安静,美得窒息,红墙,白雪,琉璃瓦,仿佛天生就该如此搭配,那般相得益彰,宫苑深处,皇家华林,玉树琼枝,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然而,山河犹在,斯人若梦。

    男子带着兜帽,披一件纯白裘衣,久久的站在一棵枯萎的槐树下,一动不动,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远远看去,就如宫人们闲来无事时堆的雪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哎呀,江侍郎,原来你在这里,老奴可是一阵好找。”内侍总管跑得大汗淋漓,“陛下己经得空,正宣见侍郎呢。”

    江统仿佛没有听到内侍的话,指着那棵槐树道,“枯了?”

    内侍抬头瞧了瞧,笑道,“开春准得发出新芽。”

    江统表示怀疑,“果真?”

    别人不明白,内侍明白,这位侍郎其实是陛下眼中的红人,经常会来看这棵槐树,但不知从那年开始,这棵树便出现枯萎之态,经过农人的护养还是没能养活,终于在上月彻底枯死了,原本是要被移走的,谁知陛下下令留着,那便一直留在现在,为了不让侍郎伤心,内侍骗道,“自然是真的,宫里有一棵桃树,枯死了好几年,也都活了过来。”

    江统似乎相信了,他轻笑一声,随着又咳嗽起来,原本病态的脸色,添上一些不自然的红晕。

    “侍郎,外面天凉,还是快走吧。”内侍忍不住提醒,近两年,侍郎的身子一直不好,特别是到了冬日,幸得陛下时常有上好的补品赏赐,内侍觉得是那些补品保住了侍郎的命。

    江统点点头,“走吧。”

    到了太极殿,司马羡正在欣赏这座刚装修完工的豪华宫殿,见江统来了,立即笑着迎上前,“侍郎不必多礼。”然而,江统还是施礼道,“礼不可废。”

    司马羡笑笑,扶江统入座,江统连称不敢,司马羡又令宫人多去准备些炭火来,待二人入座后,司马羡有些得意道,“侍郎觉得这新建的太极殿如何?”

    江统做势看了看,“甚好。”

    司马羡十分满意,“朕曾经去过洛阳皇宫,洛阳皇宫比起建康皇宫,也不过如此。”

    提及洛阳,江统道,“听闻王元昱上书,要求陛下迁都。”

    司马羡道,“是有此事。”

    “陛下认为如何?”

    司马羡摇摇头,“新宫己建成,何故迁往洛阳?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江统道,“洛阳乃中原之地,迁都洛阳即可表明统一中原之决心,又可鼓舞中原百姓。”

    司马羡听言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迁都不是一件小事,朕一人也做不了主,朕会向众臣询问意见。”

    这分明是敷衍,江统岂能不明白。

    自从司马羡登基为帝,逐渐掌握朝政后,他的身份就显得格外尴尬了,司马羡依旧没有逃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真理,他虽然只是一个侍郎的职位,避免了高官之职,但司马羡依旧在防着他,从何时开始的?最初两年,司马羡凡事都会与他商量,甚至听令于他,但近两年,司马羡不再频频召见他,又加上王元昱从中作梗,他们之间早己貌和神离,这也为王元昱迅速崛起提供了机会。王元昱收复洛阳时,就上书弹劾了刘茂,以刘茂在第一次北伐,未能及时安排粮草为由,司马羡听取了王元昱的建议,撒了刘茂之职,与其说是被王元昱所逼,还不如说,也是司马羡之意,从而使刘茂返乡途中遇盗匪而亡,而这个盗匪究竟是何人,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江统叹息之下,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