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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日正当午。

    楼外的吆喝叫卖、一楼的市井杂闻、二楼的高谈阔论,这不大不小的‘虹鲤馆’中,几乎处处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还有那张账台的所在。

    账台之后,身着白色布袍的他,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拂袖遮面,偷偷摸摸地打了个哈欠。

    “贰号桌要结账。”肩上扛着块灰黑抹布的小二走至账台前,瞧了瞧他那疲惫的模样,打趣道,“咋了,白秀才,昨晚梦到漂亮姑娘了?”

    “一道小鸡炖蘑菇、一道跃龙门、两碗米饭、一壶清茶,收他们二百七十五文。”白秀才用食指弹了下算珠,捏起那支横放在笔架上的狼毫毛笔,沾了沾略显稀薄的墨水,“哪有的事,只是昨晚从床铺上翻下来了而已。”

    小二哈哈一笑,点头记下了他说的数字,小跑着去交代给客官们了。

    说来,在虹鲤馆做工,虽是包吃包住,但也不是吃大鱼大肉、住上等厢房的。实际上,来这做工了三年余,白秀才就没去过几次三楼的厢房。除了与掌柜的一起住在楼上的小不点,其他的伙计都是住在酒后后院那四间小瓦砖屋里的。两名跑堂挤在一间,两名厨子也住在一起,小二和白秀才则是一人一间——不过两人的单间要比跑堂与厨子的屋子小上不少,大概只是宽一丈、长两丈的样子,根本摆不了桌子,就只有一张床铺与一张凳子而已。睡觉时,偶尔翻个身,脑袋说不定就磕到椅背了。

    不过又有啥好抱怨的呢?有馒头吃、有床睡、有工钱拿、工作虽是忙早忙晚,但也有不少忙里偷闲的时间——虽然多半都是白秀才趁掌柜不注意偷跑出去的。

    人生嘛,求个能有活干,干个心安理得,得个七七八八,也就好了。

    白秀才瞥了眼握拳而来的小二,挥毫落笔,在账单上补好了一单。

    小二走至柜台前,松开拳头,将几枚闪亮亮的白银递到了他的身前,“那桌客官给了这些碎银,够不够?”

    白秀才拿过碎银,掂量了几下,意外地眨了眨眼,“赚了。”

    “唉?”

    小二也是诧异不已。

    用这种没有标准规格的碎银付钱的客人,一般来讲都有可能会少给一些。一来店家也只能掂量下这碎银能换几文铜钱,估摸着算个大概,本就很难吃准具体斤量;二来愿意给真金白银,不锱铢必较地给铜钱的,多半是会下次再来的回头客。彼此都挣些,来日好相见嘛。

    但此时白秀才手里的碎银分量,大概是五百文出头的模样。

    他微微眯眼,打量了下手中碎银的模样,也没见着什么奇特的地方。

    若说是那落座于二楼雅座的着锦执扇之流,家境殷实,大手一挥便是打赏,他倒是很能理解——那老郡守每次就是这么干的。可落座于一楼的都是些与这店里伙计穿着无多大差异的市井小民,哪有可能像这样出手阔绰?

    多半是酒吃多了,打肿脸充胖子了吧……不对,刚刚那一桌也没吃酒啊。

    小二看着白秀才手中的碎银,咽了咽口水,探脑袋问道,“要还回去一些吗?”

    白秀才握了握拳头,摇头道,“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