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殊应承着同赵祚依依惜别,随着内侍丫鬟离开了紫宸殿,原本只是去凤仪宫赴宴用个茶点的小事,偏被二人恋恋不舍地纠结耽搁了这半晌。待轿辇到达皇后宫中已然迟了些,各位夫人千金都已落了坐,路殊一进去,众人便整齐起身行了问安礼。

    殿内丝弦管乐交相辉映,几张雕花长木桌摆置在中央,菜色面点精致灵巧,殿内熏着清淡的盘香,雅致得很,想来必是花费了内使司不少心力和功夫。

    路殊规规矩矩向皇后行了个礼,赐座之后便被各路目光照了个里里外外。好歹也是朝廷大员家里的二品一品诰命夫人,大多皆是从京城那几个有名的大府里养出来的,理应亲戚来往很熟,此番却鸦雀无声没人谈话聊天,完全一改了往日在宫闱之外的客套风采。

    皇后努尔是个少言的和顺性子,此次方是赵祚登基之后,头一年举办这样隆重的椒房宴请,大家拘谨也是正常。努尔则苦于没有经验,语言也不大通利,完全不知该跟这些打扮精致雅贵的夫人们说些什么才算得体。

    于是她望向身旁的路殊,路殊也挑眉同她对视,眼神瞟向了桌上的茶点,从而机灵地冲皇后眯了眯眼睛。

    “皇后娘娘,臣妾有些饿了,要么咱们先开宴吧?也请夫人们尝尝宫中膳司的新手艺!”

    努尔随即平静道:“好,还请各位夫人随意些,不必拘谨。”

    路殊从善如流地举起酒杯相敬,立即附和道:“今年也是陛下登基后头一回宴请,皇后娘娘费了许多心思呢!”

    大理寺卿唐赢家的夫人是为数不多和路殊见过几次面的,此番也带了家中嫡女前来赴宴,路殊将盛着花茶的酒杯放下,又亲自往里头添了些,示意皇后前行起箸夹了块点心,这才算得正经开宴。席间渐渐有了人声,这位唐夫人方才腼腆地冲路殊道:“贵妃娘娘真是漂亮,臣妾们此趟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已是福气,没想到竟也能有幸见着殊贵妃。”

    “唐夫人哪里话,您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还跟我客套什么?”

    路殊夹起面前的山药樱桃米糕品尝一口,往席间一打量,发觉除去岑夫人之外,这京城的一二品夫人貌似也并没她先前想象的那般多,席间大多带着家中女眷,这才显得场子撑得挺大。

    正巧撞上岑夫人的目光,她于是笑着冲对方挥了挥手,热情礼貌道:“干娘,栖迟最近如何?”

    “他好着呢!”岑夫人听路殊单个提出岑青问候,腰板都不由得挺直了些,立即笑吟吟回复道:“亏得贵妃还挂念他这个好友,这小子就是不给他爹争气!一天还是在外头不着家,说他两句就跟连珠炮似的还嘴顶撞,您是知道的呀!”

    路殊转头注视着皇后,见她竟也笑了起来,于是点头高兴赞同:“栖迟就是太认死理,一点也不懂变通,嘴比煮熟的鸭子还硬呢。”

    席间气氛活跃,对面不远处坐着的某位夫人也乐呵呵地应和道:“听说贵妃娘娘跟岑将军是发小,岑夫人您可得留心注重着点儿!眼看贵妃都怀上小皇子了,您家小岑将军还没说门亲事啊?”

    “......”

    路殊尴尬一笑。

    得了,好好一个凤仪宫宴,三两句便朝着岑栖迟说媒大会的方向脱缰而去。路殊虽然觉着好笑,但却也知道岑青没有这个心思,便还是有意为他开脱,想着扯个别的话题出来,以免话赶着话,最后再扯到那位唐府的三小姐身上,到时又平白给岑青惹一身官司。

    于是她道:“我这身孕来得也不赶巧,不能与栖迟的婚事相较,京城的青年才俊多了,诸位夫人为何不考虑着在今年放榜之际寻个贤婿?”

    唐夫人几次三番想接话,却又被人给截了去,她性子内敛沉静,又不知该如何阿谀巴结,便只好收着话头听旁人讲道:“贵妃说的倒也是呢!要是谁家有适龄的闺女小姐,这可逢上良机了!”

    路殊松了口气,趁她们谈聊期间吃了几块梅香小排,心中略生了些告退的意思。努尔看向她的发间珠翠与所穿的苏绣新衣,忽然小声开口问道:“贵妃,皇上最近还安好吗?”

    路殊愣了半晌,用丝帕擦了擦嘴,点头回答:“很好,皇后娘娘有空可常去看看陛下,他也很挂念您的。”

    “知道了。”她笑笑,又恢复了沉默,路殊脑袋一转,正开口想问赵缜的近况,便听新任兵部尚书家的夫人讲道:“贵妃娘娘年纪轻轻便深得陛下宠爱,这肚子里定跟大皇子一样,是个小皇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