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这个地方,繁繁复复的臭讲究没有中原那么多,过着相对原始简单的日子,因此中原老百姓历朝历代都爱叫他们蛮子。

    可实际上自从通商互利之后,这里也繁荣富饶了不少,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封闭单调。路殊挺喜欢这里的人,虽说耿直土气了点,一个个还人高马大,但却过得单纯,除去军营里的人她没见识过,但平心而论,老百姓都是很淳朴好客的。

    在这里待了一年出头的光景,把那本求来的刀谱也练得差不多,武艺刀法着实长进不少,时常还会去找那位师父切磋切磋。

    说起刀法和那位师父,也是有点惭愧。

    师父姓马,是个纯正的西疆外族人,跟李易盛年龄相仿,练武多年下来,堪称是强壮威武,力大无穷,而西疆的刀法又是八分靠蛮力硬拼,这时候的路殊才真正明白了李易盛的苦心——因材施教这种东西,她这样的小身板是真的非常需要。

    师父中原话虽然说得不怎么样,但好在非常温柔,循循善诱,从来不怎么过分指摘,亦是尽力相传所学,指导她用尽全力,自己摸索着把原先在邓州学的那一套,和这本刀谱的精髓合二为一、灵活使用即可。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灵巧和硬拼,都各有各的好处,主要还是把这两颗“种子”因地制宜地撒下去。见了不拘一格强攻的对手,那就用八分灵活两份蛮力;若是遇上特别灵活,以至于轻飘到两脚可以不沾地的那种,这时候就得适当猛攻他,以灵活为辅。

    老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大概能用来勉强解释一下这个要义。

    可是路殊练了这一年,才发觉这套理论说着容易,可做起来却颇让人摸不着头脑,每日苦练从早到晚,加上自己吃的又不好,竟然还清减了不少。

    身量纤瘦自然不是坏事,可是这样一来她容易没有力气,尤其是在迈然出现之后,她便愈发因为此事而觉着郁闷。

    迈然此人,虽说貌似并不是纯种西疆血统,但路殊也求问过,他说他祖父是个中原铁匠,所以勉强算是跟中原人扯的上边,虽然他没再细说,但那位祖父其人......就算只是个铁匠,想来也必定是个强壮结实的铁匠就是了。

    除过身材一等,他长得也实在英俊,简直是路殊前半辈子见过最英俊的男人,那些夸人风神俊朗的词汇,她都已经禁不住在心里感慨了千万次,却还是觉得不够。

    总之,是张能够让人一目倾心的脸庞身材。

    其实那晚问起南边的那位小巴图尔将军,也算是路殊临时起意,虽说她的确打算去南边看看,但起初并没有打那位将军的主意,更没想过要刺杀他。本来仅仅随口打听,没想到迈然竟真的认识,还有门路把自己送进去,这才渐渐开始心动起来。

    她没有忘了往事,没有忘了姜豆,这一年里她打听得清楚明白,那场战争全权就是小巴图尔在前线领兵号令,就算屠杀打扫战场的平民并非他本意,但路殊也对他此人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反正他确实阴狠毒辣,还斩过鄯城的守城首领,貌似叫吾麦尔什么的。

    之所以叫他小巴图尔,其实是西疆老百姓随口喊的,主要为了区分他和他父亲。

    巴图尔将军的名声稍微大一些,大概和她祖父的名声比她爹要响是一个说法。

    当年吾麦尔跟老巴图尔将军不太对付,对方又因为掌控来往商路途中的诸部实力而瞧不上他,就在北方旧部首领那里,说了些不大好听、亦不利于巴图尔他们部族的言语。

    可还没风光几年,南边的吐蕃诸部因为上层对于攻打苗岳的态度暧昧,因此引发了一场骚乱,又想要联合起来推翻北方旧部。

    简单来说,巴图尔他们家,就是南边吐蕃各部里最说得上话的,也是最难拿捏、最能挑事儿的。那年小巴图尔正巧十六岁,路殊算了算,大概也正是昭贞二十二年的多事之秋,她那时十二岁。

    吾麦尔所在的北部鄯城,除去水土优渥,农业不愁之外,其沿路商品买卖更是流通不断,中原人若是真要往大西北做生意,那这里也算是个关隘,得掏腰包给好处,而中原的固商近二十年来发了不少财,为了财路通畅,他们自然愿意给,也给得起。

    再其次,这地方专出冷锻钢甲,据说百米内的普通弓箭根本刺不透,而且质地青黑,透彻清亮,像在西北这样风沙大的地方,它也不易沾灰。许多部落的士兵,甚至是中原西北驻军的一部分铠甲,都是那里买运来的,他们又怎会没有钱。

    但这一切,在那位小巴图尔眼里,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契机,他爹鼓动大伙先向北方大旧部施压,再以鄯城诸部切断他南部各族群武器钢甲来源为由,将怒火引到了北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