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绚烂斑斓的鲜红色阳光投射进入建筑大门里面,整个空间都折射出一抹浅浅的橘色,明亮而空灵,似乎一不小心就打破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隐隐能够看到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无尽通道。

    小心翼翼地,布鲁特斯正在吟唱着祭文,那张英俊潇洒的面容之上全然看不到平时的嬉笑和风流,挺直的腰杆和宽厚的肩膀展示出内心的肃穆与尊重,带着奇妙韵律的祭文动人而曼妙地潺潺流动着。

    “圣洁崇高的乌玛尼男神,在死亡之门缓缓敞开之际,请为我们指引道路,虔诚而卑微的信徒完全臣服于你。”

    “我又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因为此前的天地已经消失,大海与悬崖也都不复存在,我又看见圣城,神祇从那里降临,准备就绪,就如同新妇妆饰整齐,等待丈夫。”

    “我听见有声音从灯塔传来,看哪,神祇重回人间,他将擦拭人们的眼泪,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灾难都已经成为过往。”

    祭文,并不是现代大陆通用语,而是艰涩难懂的古代语言,难以准确明白字句的含义,但布鲁特斯那缓慢而庄严的吟唱却能够清晰传达出内心的悲伤和敬重,那是来自灵魂的情感,远远不是一字一句能够承担的重量。

    慢慢地,霍登的脚步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并没有上前靠近,神情淡然、眼睑低垂,只是用视线余光打量着两片白色麻布的轮廓,就这样安静地侧耳倾听着布鲁特斯的吟唱,彻底清空大脑,安静了下来。

    吟唱结束,布鲁特斯收拾着悲伤的情绪,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霍登,迟疑地扬声询问了一句,“霍登?你……”

    雷彼得斯和罗本也双双投来了视线。

    霍登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稍稍停顿了片刻,声音才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没事,先送中队长离开吧。”

    就在此时,隐藏在白色麻布底下的右手稍稍滑落些许,就这样孤零零地耷拉在担架外,那沾满血污的右手蜷缩起来,似乎盛满了稀疏的阳光。

    然后,霍登竭尽全力压制的情绪就这样爆发出来,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紧握拳头,却依旧控制不住排山倒海崩溃下来的情绪。

    悲伤。茫然。失落。

    眼看着视线就这样渐渐模糊,霍登狼狈地闭上了眼睛,却终究还是不舍,深呼吸一下,就再次睁开眼睛:

    至少,他应该坦然地注视着伊萨,护送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所以我们起来了,在黑暗之中追寻命运,我看见你昨晚深夜伤痕累累,我看见你在恶魔的怀抱中翩翩起舞。”

    汹涌的情绪化作一阙旋律轻声哼唱起来,没有歌词只有乐符,但是,叮咚作响的旋律却悄然触动心脏的柔软,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就这样坦然而真诚地传递出来,就连那些伤口也不例外。

    “夜色无边无际,我束手无策,眼眸盛满火焰,不曾因安静而熄灭,铸就美丽,铸就王冠。”

    伴随着哼唱,霍登的手指再次轻盈地舞动起来,圣洁的白色光芒在两个担架底下编织出一个盛大恢弘的灵能法阵,尽管霍登现在依旧处于重伤状态,几乎无法调动灵能,但他依旧紧咬牙关固执地操作起来。

    脑海深处隐隐的痛楚已经被全然遗忘,霍登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两个担架,眼神里迸发出一股坚毅的光芒,身体里刚刚恢复的一丝丝灵能又再次调动起来,进入浑然忘我状态。

    灵能法阵很快就布局完全,如血残阳投射在米白色的繁琐符号之上,全部化作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尘,细细地勾勒出两个担架之上的身体轮廓,仿佛又能够再次看到伊萨和阿尔伯生前最完美也最干净的音容笑貌。

    “所以我们抵达了,一个回不去的孤地,你就是那张让我赴汤蹈火的脸庞,这就是那个孩子们将继承的名字,铸就美丽,铸就王冠;铸就完美,远走高飞。”(注1)

    伊萨和阿尔伯就这样平静地……睡着了,那璀璨绚烂的白色光点全部渗透到白色麻布底下,用尽最后一点点力量,尽可能地保护他们的躯体。虽然那两具躯体都已经残破不堪,但至少能够完整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