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细细地缠绵斜飞,世间笼罩在袅袅的氤氲水雾里。清风中缭绕着挥之不去的哀愁的气息。整整一个月,天空都是迷蒙的青黛色。

    长久的阴暗天气使得整个世间都显得昏昏沉沉。几道侥幸破开浓云照向山坡的日光显得黄金一样璀璨矜贵。

    不过,对于北渊来说,这些都是事不关己的。

    群玉巍峨宽广的神庙座落在无数直刺天阙的千年古木交织而成的阴影里。

    群玉里的是连光阴都无法抵达的地方。有时候死亡都是奢望。

    可是,从一开始就拒绝了它,又有何资格去奢望。

    窗外,白鹭在流水之上轻灵地飞舞,优美的羽翼类似盛开的优昙婆罗花。纤尘不染的身姿恍若临凡的谪仙。

    比之鹤,白鹭无处不在却又清涟生妖。

    这遍布群玉的精灵,象征属于普罗大众的,洁净清澈的、与世无争的愿望。只可惜,这愿望也就仅仅只是一个愿望而已,面对无常的世事它比海上的泡沫还脆弱不堪。

    前几个月,忽然爆发前所未有的瘟疫,恐惧将百姓原本安宁的生活打乱。

    尽管群玉的巫师几乎倾巢而出,但却依旧毫无所获。甚至连病因都查不出。不知道是否传染疾病,不知道是否蛊毒,也不知道是否妖鬼作怪。

    持续而强烈的恐慌无时不刻地摧毁着百姓的身心健康,更无时不刻地摧毁着北渊的威信。他们开始怀疑群玉的主人——北渊,只是泥塑的偶像。

    原本神群玉是无比崇高的存在,象征长生和高洁。但在此时都在质疑显得有些岌岌可危:若群玉不再被信仰,那么它就不复存在。

    这一场从春天蔓延到初夏的灾难,也让沧澜国的皇太子殿下沧澜夜整日整夜地失眠,憔悴使得他每天清晨都掉下大把的头发来,人也瘦了一大圈下去。而这些事,都是皇太子沧澜夜亲自写信向北渊哭诉的。尽管没什么可信度,但是言辞还颇为恳切委婉,正要赞叹几句,谁知信的末尾竟然题了几行不入流的腻歪小诗:

    锦衾辗转听雨声,朝来始觉衣袂肥。

    铜镜台前懒梳头,青丝几缕袅袅飞。

    昨夜红泪滴不尽,相映窗外北渊辉。

    可怜王孙玉模样,阿谁肯与赠芳菲?

    北渊捏着香气袭人的花草笺,哭笑不得,立刻提笔写上:我不日将亲自追查此事。放一百个心罢——闺怨诗实在有损殿下的威仪,望以后不要再写才好。然后依旧痕重新把信折叠成纸鹤,放在掌心里吹一口气它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北渊着实后悔一时心软教给他化生术,本以为他只是想要变些小玩意解闷。谁知他随时随地遣来纸鹤使唤自己做这做那的。前些天闹着要“抓个红柳娃玩玩”。大前天则是要“和白泽说说话”,大大前天他的要求是“捕一尾鲛人坠泪织绡”。

    总之,净是些孩子话。

    红柳娃在漠西戈壁滩里,那里是昭武九姓家族和漠北漠南漠西三漠黄金家族的争斗的疆土。鲛人遍布四海,为罗刹海市臣民,岂可捕捞。白泽为洪荒异种,神兽,更不能轻易亵渎怠慢。于是北渊每每都毫不客气的用同一句话打发了他:殿下的要求实在为难,小臣无能为力。

    沧澜国是沧澜江流域的小国。倒是北渊的势力,遍布南方大陆。北渊的声望远超沧澜王庭,世人眼里,沧澜国的王座累如危卵般岌岌可危。也如彩云狂风一吹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