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飒飒,寒而凉。

    杏萱眼尾黛意微挑,隐缀数点蕊色,粉衫曳地一路步步生香浅笑而行,不急不缓,风尘不惊。

    东方朔往前踱了几步,俏皮话甫到嘴边,却打了个转儿,又咽回肚里。

    他有些恍惚。

    成仙后多与男人插科打诨,见过的天上仙女,历来恪守仙规本本分分,未曾给过他几分深重印象。除了跟随东华帝君上瑶池时,西王母会忍不住笑骂他几句外,那些美貌仙娥们倒也不会同自己多言加言语,更少有行事出格的,不甚生动。

    眼前的杏仙,似乎是特别的,妖灵风貌,仙神之气,行在世俗却从容有度,不见丝毫窘迫。

    矛盾,又很合她。

    她本在笑,自己何必再去添笑?

    画蛇添足,便多一毫,也是不美,却又何必?

    且他在仙界名气甚小,不过东华帝君身后小小一童子尔,不比当初在汉武朝颇有些盛名,想来这下界草木之灵也不知他名号往事,他独角吹擂起来,他们张目不知,自己反倒成了一桩笑话。

    想想现今的天蓬,想想五百年前的石猴,再多想想已成往事的孔宣……十洲三岛谁个往来时不哈哈讲上两句,寥慰岁月之寂。

    帝君说得对,慎言慎言,莫乖张,勿自大。

    东方朔便定色,重作打算,上前躬身揖了一礼:“杏仙姑娘,贸然堵你前路,万请见怪。”

    杏萱当然不会受到惊吓,她带点疑问语气“嗯”了一声,便也轻轻住了步。东方朔,一个《西游记》中的酱油角色,不知道有何本事,但赚回荆棘岭哄百来子孙还是百分有用的。

    听听他要说甚?

    东方朔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姓名身份,并说了自己如何跟她一路,得知其有为往圣继绝学达人济妖之志,甚是钦佩以至心潮澎湃久不能平,故而毛遂自荐,欲尽绵薄之力,权当抒昔日怀才不遇之情,万望杏仙应他一应,不教智者痛哉哀哉哭啼哉。

    小杜:【萱萱你说得对,确实沙雕了些……】

    杏萱不置可否,亦不细究东方朔暗中跟随的变态行径,只向他略略弯唇,一双妙目清莹莹望来,似是半点不加怀疑:“先生既然有此大才,便当同归。”

    杏萱不见惊慌失措,答应得又轻易坦然,东方朔反倒迟疑,长道人心狡狯多变,与人相熟的妖灵也当如此。但他毕竟不是寻常人等,虽喜猎美,然毕生大志不在女色,杏仙身上若有似无的谜团,比其外在颜色更引得他想深入探究。

    “杏仙且先行,小子紧随。”他扫过杏仙手肩处的两只灰鸟,一鸟眼神怪异甚有几分惫懒,一只精神烁烁,似要随时随地战斗起来,但两个都对自己不甚防备爱搭不理,有冠羽的那只甚至撇过了眼去,万分不屑的派头。他对它也有了兴趣,“杏仙这鸟乍看不像什么凡等属类,小子可否近前一观?”

    小杜:【不要让他近前占便宜,直接将这撮鸟给他给他,扛着多累。】

    确实有些累,虽然拉风,杏萱轻轻眨眼,发上粉杏便飘零几瓣飞向东方朔怀中。

    灰啾瞬间目光一凛,扑腾膀子逐花而去,待衔住花瓣吞下时,东方朔已仔细将它看过,肯定道:“是孔雀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