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财动人心,杨于氏本就是个唯利是图的虔婆,哪肯就此空手而回,见云筠这么抢白她,这会儿干脆把老脸一抹,装傻到底,自己蹭到椅上坐了,强笑道:“我可是你亲亲儿的姨妈。姨妈的事,怎么是外边的闲事呢?好外甥女儿,你既然回来了,那姨妈干脆挺着这老脸求你一回……”

    怕云筠再出言直接拒绝她,杨于氏不等答应,一股脑儿急急说道:“我刚刚和你阿娘都说好了,你二表哥要到城里的铺子去学徒,这不,要置办两身能见人的衣服鞋袜,还得给人家师傅送些礼,我来问你阿娘这里挪几两银子使使,等我手里松快了,就给你们送来……”

    杨于氏急切地说完,一张干瘪脸几乎谄笑出了遍地菊花,伸手握住了云筠白嫩的小手,这会儿就差把外甥女直接改叫“姑奶奶”了。

    被这黑心虔婆的干粗大手碰到,云筠嫌弃地缩手躲开了,毫不客气地冷笑回道:“姨妈可真会装穷!据我所知,昨日你替顾家跑那一趟腿儿,可是得了整整二两银子的谢钱呢,再加上我阿娘给你的六钱媒谢钱,足足二两六钱,什么衣服鞋袜置办不下来?就算再加上给师傅送些节礼,办得精致奢侈些,也总共花不到一两银子吧?难道姨妈要给儿子置办的,竟是那上等的冰蚕丝衣裤?还是要给那师傅送的,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器宝物?!”

    “这……”

    杨于氏听云筠竟直接说出了大黄氏昨日赏给她的‘帮忙钱’数目,心中不禁‘咯噔’一响,脸色登时灰败下去,僵着嘴角琢磨着,是不是大黄氏那边又出了什么事,竟连昨日那没皮脸的龌龊事都全给顾璘他们招出来了……

    一向温良的于氏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替自己姐姐找补:“哪里媒谢钱就给二两银子了?咱镇子上的惯例,都是三钱、六钱、九钱。那顾家太太顶多不过给个九钱银子,就算大方的了。筠儿你这孩子,哪里听来的胡话?”

    杨于氏听妹妹这么说,一时又愧又臊,没敢接话,干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好阿娘,人家黄太太还真就给了我姨妈二两的媒谢钱呢,不信,您尽可问问我这好姨妈!”云筠水眸斜睨,犀利地盯着杨于氏,咬重了语气道:“我倒不知道,是姨妈的身价突然就涨了呢?还是姨妈你,和那大黄氏别有交情?还是有别的什么猫腻?足足值了这二两银子?嗯?”

    “没,没……”杨于氏被云筠盯得毛骨悚然,想起大黄氏和顾璋密谋的那腌臜事,结果昨日密事没成,那二人反叫人狠揍了一顿去,这不是妥妥的现世报吗?

    杨于氏越想越怕,不由激灵一下,抖抖索索站起身来,迈步就往外走:“真没,好外甥女,我我,我不借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吧……”

    说完也不待于氏挽留,慌慌张张夺门而出,还差点撞到了刚要进门的顾璘身上。

    于氏在后面一阵纳罕,眼见姐姐急急地走了,回头嗔女儿道:“你这孩子,怎么昨天才出门子,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三两句把你姨妈给说走了?”

    云筠拉住母亲的胳膊,严肃了小脸道:“阿娘,就是昨日出门子碰见了一堆事,才让我把有些人看明白了!阿娘,听我的,以后姨妈那头,咱们还是少来往些吧。亲戚亲戚,要相互帮衬着才叫亲戚,那趁着爹爹倒在床上不能动,就来谋算咱们娘儿几个孤弱的,可比那豺狼虎豹还要恶毒厉害,能吃得咱们连骨头都不见得剩呢……”

    “哎,你这丫头,今日说的话娘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哪个是豺狼虎豹?哪个又谋算我们娘儿几个了?”于氏拉住了女儿,正要细问,一扭脸,见顾璘已经走进了堂屋。

    丈母娘看新姑爷,哪哪都是好的,更何况是顾璘这样温润清秀又上进好学,整个阳槐镇他称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的好姑爷。

    于氏立刻撇下女儿,笑盈盈地请顾璘入座,一面一叠声让云柯去烧水泡茶,一面道:“你小两口怎么也来得这么早?你瞧瞧,我这里还没收拾齐整呢,蓬头垢面的,倒叫姑爷笑话了。”

    顾璘连连躬身,不敢入座,一再请于氏自去梳洗,自己才同了云筠先去看云秀才的病。

    云秀才还是老样子,人倒是清醒的,就是全身酸软动弹不得,口舌麻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女婿,勉强吃力地动了动嘴唇,满眼的殷殷之色。

    云筠见着爹爹这个样子,再想想弱母幼弟,心中也甚是烦忧。

    云秀才这身体,如今也只是靠着每日的汤药暂时吊着,远近几个有名望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都说把不准症,不敢贸然下猛药,一致说非得秦老郎中来看了才能确症。

    谁想那秦老郎中思念儿孙,年前就启程去了大儿子做官的任上,说是至少得半年才能回来。

    如今算算时间,云秀才至少还得再熬一个月,才能见到秦老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