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远去,我情绪复杂地关上门,好似刚刚从一场大战中脱身而出,整个人疲惫己极。

    回首客厅,江朗仰面半卧在沙发里,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我知道这打击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我悄悄走近他,探索地轻唤他:“江朗……”

    他沉寂得如同化石中的植物标本,似乎早就在几千万年前就已经不存在生命的迹象了。

    我心底浮上担心,进一步移向他坐在他身畔:“江朗……”

    他忽然抱住我将头深埋进我的肩膀里,毫无预兆地低低啜泣起来,积压多时的眼泪,在那一刻决堤。

    他在哭?我的灵魂悸颤了一下,变得惶惑而没有主张了。我本能地用双手抱住他,下意识地安慰:“别哭……”但他哭得更加毫无保留,哭声沉闷而压抑。

    渐渐的,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异常微妙的情愫……这个男人,我的丈夫,在这之前还冲我乱摔东西,大发脾气,像一匹难以驾驭的烈马,此刻却软弱至极地在我的怀里寻求我的慰藉。

    一瞬间,我觉得有一股神奇的母性光辉从我的周身升起,博爱得将这间阴暗的屋子都照得闪出奇异的光芒。

    我轻抚他柔软的黑发,心弦微颤着,止也止不停。似水的柔情充斥了我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甚至漫延至我的整个生命、整副灵魂。一刹那儿,过往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如烟云般消散,我宁可这一秒钟就是永远。

    他从我怀里抬起头,泪眼婆挲,定定地直视我,男人的眼泪竟是让人如此的心疼。我叹息着,伸出手欲为他擦泪,但他用手臂阻止住了我……

    “匆匆……”他的声音依旧哽咽。

    “嗯?”我目光柔和地看他。

    “我答应你,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无异于平整无波的地面突然引发断层、塌陷,一直安然站在上面的我毫无防备以至于摇摇欲坠。这个消息突如其来,却让我感不到任何的惊喜。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凭空改变坚守的主意,但我硬生生地压下疑问,不去问为什么。因为最先提出离婚的是我,最不该持有异议的也应该是我。

    他轻柔地抚摩我的发丝,仔细地端详着我的整张脸,喃喃地说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小美来找我了,我应该还你自由……”

    说罢,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那颓然的背影在我看来竟是那么的孤寂和无助。

    但是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在洞开的窗子里,有一股不知名的阴冷之风吹了进来……

    我洗完澡回到卧室,双人床上,江朗正在熟睡。我躺在他身畔,睁大眼睛瞪视天花板,只觉得天花板摇摇欲坠,就像是随时都会轰然塌落一样,将我们深埋。

    我的手突然被江朗钳制住,痛彻骨髓。

    我惊骇,扭过头去看他,原来他是在睡梦中狂乱,眼珠在眼皮的覆盖下不停地转动。我知道他是在做噩梦,紧张的神经不由得松驰几分。

    他表情痛苦,冷汗像雨水一样从他的胸膛上渗出,心惊的梦话伴随着绝望的哽咽:“小美,小美,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