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雨,鸣蝉紧紧贴在窗棂边缘,发出刺耳的叫声,雨越下越来,一连两天都不见停。马文才的脸色也如同这沉闷的空气一般,黑得吓人。

    苏广白竟在外夜宿了两日。马文才越想眉头拧得越紧,他找了借口和马统一并下了山,在雨中逛了大半个下午都没见到苏广白的人影。

    算了,随她去吧。马文才心道,明早她若是再不回来,被夫子训斥了也是自找的。只是心里终归有些不自在,他只得将此归咎于走了个王蓝田,来了个“秦京生”的不满。

    翌日一早,陈夫子就将众学子紧急集合在山门前。马文才打量了一周,不见苏广白的身影,偏偏荀巨伯还没眼色地问道:“文才兄,怎么不见广白?”

    马文才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不是同住一屋吗?怎么会不知道。”荀巨伯偷偷瞄了眼陈夫子,往马文才身边靠近了些,低声道,“广白又起晚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荀巨伯总感觉自己这话说完,马文才的脸色又难看了些。

    “你不还是她的好友吗,不也一样不知道。”被马文才一句话怼了回去,荀巨伯面上挂不住,不再找他搭话,暗戳戳地打量着马文才,心道,苏广白之话果真不可尽信,什么好人,这人脸上分明就差写着别人欠他银子了。

    荀巨伯正想着,就见远处有仆从抬着轿子前来,跟着一并前来走在轿子旁的正是苏广白,而轿上所坐的女子莫非就是……这几日,书院里早有传闻才女谢道韫要来此授课。

    只是,广白怎么会和谢先生一道前来?

    陈夫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见到苏广白,眉毛一挑,就要发难:“苏广白,你怎么……”

    还是谢道韫不慌不忙地替她解围:“方才上山多亏她引路,想来还是夫子教导有方。”苏氏与谢氏乃世交本就不是秘密,此时见谢道韫出言维护,陈子俊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过来:“既是如此,你便先行回去吧。”

    苏广白应声退下,刚一站定,就见荀巨伯凑了过来:“广白,怎么回事?”

    苏广白食指竖在唇边:“嘘,小声点,回头再与你细说。”

    马文才见这人一回来就与荀巨伯凑作一团,半点向自己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谢道韫早与山长打过招呼,苏璃被安排在王兰与王蕙姑娘的小院里。苏广白担心她不适应,夫子刚一宣布下课就匆匆赶了过去,等到荀巨伯收拾好书本,已找不到她的身影。

    到了膳房,才见苏广白与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小姑娘亲亲热热地坐在一处,荀巨伯好奇:“这位是?”

    “这是苏璃,我的婢女,家中长辈怕我无人照顾便托了谢先生带她一同前来。谢先生已与山长知会过了,如今就安排在兰姑娘的院子里,你可不要欺负她。”

    若说荀巨伯先前还有什么想要打趣的,“兰姑娘”三个字一出,他便立刻老实下来:“我怎么会欺负人家,更何况还有兰姑娘在,你大可放心。”

    比起荀巨伯这般大大咧咧未放在心上的行为,马文才在看到苏璃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日前来找苏广白的女子,这会儿见二人如此亲密,更是面无表情。

    王蓝田是一日不找事就不舒服的性子,况且是坏了他好事的苏广白。他动不了苏广白,但为难为难她的婢女却还是可以的。

    “这里是学子用膳的场所,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我怎么没见其他哪位学子的书童在这一起用膳的。苏广白,怎么就你的婢女金贵吗?你这是来求学的,还是来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的?”

    这话说得颇为下流,王蓝田说着还要伸手去摸苏璃的脸。苏广白当下脸色气得发白,一巴掌挥开王蓝田的手,怒斥道:“王蓝田,苏璃住在书院,那可是山长应允了的,你若是想新账旧账一起算,就动她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