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霜降饿着肚子站到院子里面晒太阳的时候,她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现在跟过去的不同,在何家不是只要勤劳干活就可以的了。

    陈霜降老老实实地站了一个下午,到傍晚周嫂子去端来饭菜服侍何太爷吃过饭了,才把陈霜降叫了进来,问:“知道错了没,错哪了?”

    “知道了,我不该打翻食盒。”陈霜降低着头小声地说,这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太阳并不大猛,但是这么一个下午一动不动地站下来,又是饿着肚子,也是相当难受的,陈霜降的脸色并不好。

    周嫂子看了看,也觉得有点心疼,给她拿了饭菜一同摆,慢慢地说:“你这丫头签的不是卖身契,这契期一过就是自由身了,本来这些话我也不打算跟你说的,只不过我做姑娘的时候,家里穷,你外婆帮衬了许多,既然你外婆求到我这边了,那我也就不客气,拿你当自家的丫头教了。”

    这一顿饭吃了许久,周嫂子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有陈霜降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更有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也顾不上说话,只管睁大了眼睛听着,往心里面记,一面还不时地点点头。

    经过周嫂子这么一说,陈霜降才知道何家的人口还真不少。

    何太爷是不管事的,何老爷是个身体差的,大病很少小病不断,基本也不管事,整个何家都是何夫人一人操心的。小一辈里,长女何如意嫁了好几年了,长子何金富去年刚娶了亲,跟着他媳妇娘家人在外做事,二子何金贵是个老实的,在家跟着夫子念书。

    三子何金元是小妾田氏所出,刚好是属狗的,只不过三少是早产的,在娘胎里没呆足月,先天体弱,养在房里面,一日三餐都是送进去的,天气暖和的时候,偶然才会出门。

    生了何金元之后,田氏身体一直不足,调养了好几年才又怀上,生的时候又是难产,好不容易才生下何金宝,田氏就因为难产去了。

    差不多同时怀孕,只早了十几天,何夫人才生下二女何如花,这边何金宝一出生,何老爷难免就冷落了何夫人这边,有了点积怨,再加上何金宝也不是文静省事的小子,越长越是淘气,更是惹得何夫人不喜,连带着整个何家下人看着何金宝都有点轻贱。

    “再怎么那也是四少爷,你不可以存心请轻慢的。”周嫂子教导了一通,总算是放陈霜降回去好好想想了。

    之后的几日,周嫂子也没有再叫陈霜降出院子拿饭,只让她做些洗补打扫的杂事,倒也安生。

    四少爷何金宝是个喜欢动的,跟何太爷的脾气倒是对了上,他倒是时常会来何太爷这院子里玩会,等他发现陈霜降的时候,倒是开心,绕着陈霜降好好地闹了一通。

    气的陈霜降拿着扫帚狠狠地扫了几下,故意对着何金宝扬起了好大的烟尘,才把何金宝给吓走了。

    何夫人不待见何金宝,连带着下人们也懒得理会他,弄得好好的一个四少爷就跟野生鸭子一样到处放养,爹不亲,娘不爱,连肯跟他说话的都没几个,瞧着也是挺可怜的。

    陈霜降是生面孔新鲜,看着年纪又差不多,何金宝就觉得稀罕了,反正也是闲着,就成天地往这边跑,跟着何太爷打一会拳,又对着陈霜降喊几声黑丫头黑妞的笑上一番,日子倒也乐呵。

    只是陈霜降觉得辛苦,她长在穷人家里,见到的都是那些早熟的孩子,就算是最顽劣的孩子也没有何四少这么能折腾的,而且又有空有闲,时常地在陈霜降面前晃悠的,一会用脚去挡陈霜降扫地的路,一会不小心扯下陈霜降刚晒的衣服,一会又凑过眼来看陈霜降缝袜子的……

    这少爷怎么也没有个少爷样的,竟然比那种乡下小子更要轻狂上许多的。陈霜降心里不耐烦,但是她还牢牢记着周嫂子的教诲,不能得罪了主人,于是还拿好言好语劝着“四少爷这里脏别走来。”“四少爷风大别在外面着了冷。”“四少爷这些丫鬟东西别看污了眼睛。”

    只是何金宝这才刚十岁,玩性正大,听不进劝,陈霜降说别,他偏偏越是做什么,惹得陈霜降也恼了,不理不睬的,除开必要的见礼,就直接把何金宝当成个隐形人,就当没看见干晾在一边。

    原本只是见了跟自个年纪差不离的孩子,觉得稀罕,陈霜降老是板着脸不理他,又被自家的哥哥何金元听说,拎过去教导了一番,何金宝终于也觉得没意思了,虽然也还时常来玩,倒也不缠,只是有时说上几句话,比平常丫头要亲近一些,又没有太出格,陈霜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能给他个笑模样了。

    天渐渐冷起来,没过久就是年关,陈霜降虽然没卖身,但是吃在何家住在何家,跟丫鬟一干待遇都是一样的,所以年假是放不了的,但是周嫂子关照她,等到十二月末,抽了个空,准许她回家去顽一天。

    从到了何家之后,之后陈采春跟赵老太来看过她一回,陈世友是男子不好进来还托陈采春带了问候,但是杨氏却是一个正眼一句话都没有。

    对于杨氏想卖女的这一个事情,陈霜降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家贫不得已的,但是心里总是难免会有些怨怼,这少给陈书楠念一年书,少扯上一身新衣服就能省下多少钱来,生个小子就是宝不能亏待,丫头难道就真的是草芥随意践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