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齐城后,吴道每天都感到非常烦闷,虽然他想在家里多陪陪爷爷和父母,却总感到与他们存在着隔阂,而且这种隔阂越来越大。他想的是理想和爱情,家里人每天说的却是工作和婚姻。

    “工作以后要和领导、同事搞好关系。”

    “要多说话。”

    “虚岁都二十八了,该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了。”

    ……

    每天听着三位长辈的这些话,吴道觉得他们活得都太现实了,只有物理属性,而没有精神属性。他想反驳,又觉得毫无意义,而且很有可能会遭到集体“批斗”,索性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吴道想念并且担心司百芳。司百芳上飞机之前给吴道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就再没有消息。司百芳的手机卡到了国外是不能用的,要和她联系只能用网络。吴道虽然有笔记本电脑,但家里没有网络,电脑也就沦为了打字机和播放器。要上网,只能去城里的网吧,往返不便,而且去城里就要路过河城镇政府。如果按照赵武的说法,河城镇政府的同事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见面应该白眼相加,装作不认识,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为好,然而回想起来,他们似乎又不是那样“不同”,见面说说话也并非绝无可能,吴道想见但又害怕见到以前的同事。

    在吴道的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与司百芳相比。回到家里的第七天,他骑着电动自行车走出了家门。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吴道骑车路过河城镇政府的时候,刚好碰到张春梅乘车外出归来。张春梅在车上时,就看到了前面的吴道。汽车在镇政府门口停下,吴道随后也到了这里。张春梅打开车门,叫住了吴道,随后走了下来。吴道并没有马上认出张春梅,记忆中的张春梅是扎着辫子的,身材不胖不瘦,很匀称,面前的女人却烫了卷发,身材也有些发福,仔细辨认之后才认出了她。再次看到张春梅,吴道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她时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刚到河城镇政府上班时,张春梅就让吴道称呼她张姐,但吴道却一直叫她张主任,经历了一起种树的事情之后,吴道才觉得他和张春梅的关系变近了,就开始称呼她张姐,如今再次见面,吴道又为称呼犯了难,下意识地叫了张主任

    “张主任,你这是……”他本想说“你这是才来上班吗”,因为政府里迟到早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前在河城镇政府上班时,他经常看到张春梅迟到,但又想到一见面就这么说话不太合适,也就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小吴,我是外出办了点事情,刚回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自打你去读研究生,就再没来过镇里,这都三年了吧,还是头一回见你,你当初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呢?”张春梅说。

    “我提前打过了招呼,走的那天就没再说。”

    “当初走的时候,应该给你办一个欢送会才对。你现在还在读研究生吗?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已经不读研究生了,一个星期前刚刚毕业。我家里没有连网,我去城里的网吧上网看看邮件。”

    “时间过的可真够快的,我还觉得你离开镇里就是前几天的事情,没想到你都已经毕业了。你说是到城里上网是吗?”

    “是,我家里没装网线。”

    “现在离了网是不行。不过,你上网还去什么网吧啊,到镇里上网不就行了,也省得再花钱。”

    “我不在镇里上班了,还去电教室上网,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就是上网嘛,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也不用去电教室上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镇里多数部门都配了电脑,我办公室里就有,你用我的电脑上网就行了。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现在研究生毕业了,以后干什么,是读博士还是工作?”

    “本来是想考博士的,也报考了北京的一个大学,过了初试,复试的时候淘汰了。没考上博士,我就又找了工作,已经签约了,还没正式上班。”

    “博士是很难考。你现在签了什么单位?”

    “不是什么好单位,就是咱们市里的方州学院,我去那里当老师。”

    “方州学院,这还不是好单位?都当大学老师了,这是多大的出息啊!按级别说,方州学院至少和市政府是一个级别,你这是一步登天了呀,比咱们镇高了好几级呢。咱们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去办公室里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