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映清了清嗓子,“诚诚,等我考上了,就回乡来。”

    诚诚默然点了点头。

    薛映又道:“万一没考上,我也即刻回来。”

    “好——”诚诚含混不清地应了声。

    薛映缓缓地把手搭在诚诚肩膀上,注视沉沉低垂下去的头颅,“替我好好照顾母亲。”

    诚诚答应帮他照顾母亲,母亲却死在他考中进士的第二天。

    薛映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了孟诚诚的妇人之言,去京城参加秋试。

    孟诚诚,他的冤孽啊。

    十二

    艄公没来的第六天,地府的人这才知道原来这老东西不是生病了,而是溜到方寸山下偷喝琼浆玉液去了。

    那琼浆玉液的后颈极大,没十天半月的,醒不过来

    梁梁把竹篙给了诚诚,让她撑船,理直气壮道:“总不能让我又是熬汤,又是给人撑船渡河吧。”

    在融融问,她给她什么做回报时,梁梁半点不吝啬,“我熬的汤,你想喝几碗,喝几碗。想喝多少,喝多少。”

    融融白了她一眼,答应下来暂代艄公的活计。她近来无事,更有私心。

    她有很多不明白的,得孟诚诚解答。

    忘川河,长一千八百里。泡在冰冷河水里的鬼魂,被泡干了血肉般通体透明,脸色尤其惨白。

    “为了那样的一个人,泡在这忘川河里,值得吗?”融融开门见山,告诉孟诚诚,她在往生镜前看过她和薛映生平过往之事。

    孟诚诚的回答一如之前,“值得呀,为了见他一面,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融融半晌没说出话来。

    很久之前,她还是一张画的时候,听那对苦命夫妻的丈夫,念过那缠绵悱恻的故事里的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见多了世上的痴男怨女,融融觉得他们固然可气却也可怜。

    那泡在水里的鬼魂从水中抬起了自己的手,搭在了船沿上,“姑娘可怜我吗?”

    忘川河上的船本来就是渡鬼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