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里太安静、而他的内心太空荡,任何一点细微的心声与冀求,都能像暮鼓晨钟那般震耳yu聩,所以他只好不断地让自己沉浸在军务之中,方能不去细听。

    可是他内心的思念啊,早已经被这几年来的寂寞,喂养成了一头注定永远挨饿的巨兽,只能吞噬着他内心无穷无尽的空虚,在饥饿中日益滋长,几乎要冲破他x口的牢槛。

    恍惚间,段浪走经一间正要打烊收摊的画坊,老板忙着将挂在外头的画收进屋中,段浪被他忙进忙出的身影所x1引,路过之时,往那画坊内瞥了一眼,里头还留着最後一盏灯,荧然照亮了悬在墙上的一幅巨大画作。

    只是乍然一瞥,段浪竟像让惊雷劈中一般,愣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那是一幅人像画作,而画中之人,正是萧静之。

    那画描绘得维妙维肖,清丽绝l的五官、左眼下的泪痣,以及那似近似远的微敛目光,与他记忆之中、总是若有所思的萧静之丝毫不差。

    他冲上前抓住那位老板,指着那幅画,心急如焚地追问:「这画中之人你可见过?如今在何处?」

    老板正在擦拭门边那块写着「醉墨画坊」的店牌,被这突如其来的路人一抓,差些没吓得跳起。转头见段浪指着那幅画,他想都没想,对段浪摇了摇头:「这画可是非卖品,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向杭画师借来展示的。说什麽都不能卖,谁来问都一样,你也Si了这条心吧。」

    这一日里,他已经回答过无数次了,虽说能借到这幅画,无疑是很好的宣传,可应付这些也着实累人。将店牌擦拭乾净後,老板迳自走入店中,段浪不Si心,跟着追了进去:「我没要买这幅画,我只想知道你是否认识这画中之人,他又身在何处?」

    老板这下才听清楚段浪的意思,但他还是摇着头:「这就是画师凭空画出来的人物罢了,我怎会知道他是谁?不过倒有许多人说,看着肖似当年京城里红极一时的花旦,反正这画我卖不了,也没问太多。这位爷若喜欢,我画坊中还有这位画师的其他手笔,要不要瞧瞧?」

    虽说要打烊了,但若还能做上一笔生意,他也不介意稍微多与他耗一会儿。可惜段浪心思并不在画上,转而追问:

    「哪位画师?叫什麽名?」

    「看来这位爷是不懂画,才会不识杭画师的手笔了。这画师名为杭无方,可是当今京城中最知名的画师。」老板回答得格外骄傲。

    缘分说来奇妙,莫约二三年前,一名官家小姐样的姑娘带着画作找上门来,他一眼便看出那些画价值非凡,出了个好价买下,想不到隔日便高价卖出,当时那位姑娘只说这画出自於一名叫作杭无方的画师,老板听着耳熟,却记不起这印象何来。

    後来这姑娘几次带着画作上门,老板每每出价都相当大方,因此也与她打下了不错的关系,有些熟稔後,才央求她让自己见画师一面。

    这一见面,醉墨画坊的老板终於回想起来,这人竟是七八年前曾亲自带着画作上门求售的画师,当初自己虽然没开到杭无方希望的价码,却是诸多画坊中开价最高的,这让杭无方留了印象,这些年一番沉潜、重新琢磨画技後,才先将画作送至自己的画坊。

    老板得意地回想着当时巧妙的缘分,而这端段浪也陷入了沉思,因为这个名字,也曾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

    杭无方……杭无方……

    他努力在记忆中刨挖着,突然在一片漫天飞扬的风沙之间,找到了一丝线索。

    『我……心里有别人,想到那人身边。』

    『哦?还请先生给我一个名字。这样我段浪至今的一片真心,方不算葬送得不明不白。』

    『杭无方。』

    原来这人是个画师……他与萧静之既然识得,那这幅画,绝非只是凭空绘出。找到他,或许就能找到画中之人。

    心生此念,段浪赶紧追问:「老板,求您告诉我这名画师住在何处?我有急切之事想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