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

    陈凌也摇头:“因为我自己。”

    森田松子笑容惨淡:“那也是因为她...怂恿了你。”

    “......”

    “我早知道的,从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不,还要更早,从你回了中国后,处心积虑接近她,又或者更早,你不舍得离开舟宁,几次三番要跑回去找她。我早知道会这样的。”

    森田松子很轻地叹了口气,眼神虚浮地停顿在某处,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带你去了舟宁,让你遇见了那个年轻女孩啊。”

    “不,如果你要归根结底,应该归到你自己身上,而不是我。”

    森田松子神色僵了僵,沉默良久后问:“这么多年,你恨我吗?”

    “恨。”他毫不犹豫地说。

    “这我也早知道了。”她低笑,说:“其实不止是你,我也经常梦见她,梦见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梦见她一下又一下地挣扎,梦见...她溺毙后涨起的圆滚滚、白茫茫的肚皮...你以为我好过吗?到如今,无数个日日夜夜,每次我看着他的脸,都会想起他的女儿,被我亲手弄死的6岁小女孩。”

    “偏偏我还不能崩溃,我得假装难过、悲伤,我得识大体地默哀,得做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太太,因为我没有选择了,也无法回头了。很多事情...当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所以...这就是我的后果。”

    她扬了扬细弱的、插了输液管的手腕,略带讥讽地笑道:“我都认了。”

    陈凌也捏着眉心,忽觉有些呼吸不过来,仿佛胃里翻腾蹈海,难受至极。

    他哑声道:“你有选择的,从始至终都有。”

    “什么选择?自首吗?然后蹲监狱、让你一个人过活?什么样的母亲才会选择抛下自己的孩子?”

    他抬眸看她,含着悲悯与愤慨:“那又是什么样的母亲会选择杀了别人的孩子?不要说是为了我,当我求你,真的,这份爱我承受不住。”

    森田松子默默无言,皱纹横生的眼尾浸湿了点儿水花。

    “你明明可以选择不杀她,明明可以安安分分地跟他一起照顾这个家庭,可你——”

    “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们!”

    森田松子再也控制不住地低喊出声,嗓音沙哑,不过片刻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她休憩了片刻后继续道:“等他不再管理公司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你明白吗?”

    “他股权分配也好,遗嘱申明也好,我们所得到的东西,为零!凭什么啊?我为他洗衣做饭打理这么大一栋房子,照顾完他又得照顾他女儿,24小时的保姆月薪都过万了吧?可你看看我,我连个保姆都比不上,我比不要钱的菲佣还低贱!凭什么啊?你告诉我,凭什么?”

    陈凌也抿紧唇:“这是你杀人的理由吗?”

    森田松子转过头去不看他,干瘪的胸腔一阵起伏,枯瘦的手指想捏紧了,却发现连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