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祯,还有另外一件事呢?”那人继续追问。

    萧祯狭长凤眼中,透出狠戾决绝的光:“我已经查清楚,当年的追杀令的确是从楚国发出的,这笔账,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逃亡时的一幕幕,这些年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不散。即使朝不保夕的时候,他也从没有忘记过。

    他的母亲,原本是六国里最美丽的女人,发长七尺、光可鉴人。那一天晚上,他却亲眼看着母亲,被人用那一头长发活活勒死。他躲在床下,嘴被姐姐死死捂住。

    后来,姐姐也被人拖出来,为了挡住他,在奉命追杀的人面前,一件件脱去衣裳。他被师傅硬拉着跑远,只能看见六七个男人,把肮脏的手伸向最爱干净的姐姐……

    无论下令追杀的人是谁,既然当初没本事斩草除根,那就该付出代价!

    ……

    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来,昭襄太后的马车返回王宫时,被刺客袭击,缴获的兵器上有秦国的徽印。

    十几名秦国刺客,明目张胆进入寿春,竟然没人知道。楚王大怒,权衡利弊之下,苏倾被悄悄释放。

    墨谣听了长舒一口气,终于见识了昭襄太后的手腕。原来她早就决定了不能让苏倾死,连拜会湘夫人这一趟出行,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只为了给安排好的刺客,制造时机出手。幸亏没有在她面前耍聪明……

    闹得满城风雨的奸细通敌案,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了了之,成了寿春百姓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这背后的妥协和交易,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于楚这个被无辜牵连的人,也很快就被放回来。青竹原本担心得人都瘦了一圈,一见到于楚的面,又张牙舞爪地拧住他的耳朵:“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去胡混?还敢不敢?”

    这么一个大男人,被青竹又是打、又是骂,竟然也不还手,只是憨笑着说好话:“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好青竹,别叫邻居看见……”

    墨谣坐在竹篱笆上,笑吟吟地看着,暗想其实于楚长得也算不错,没有苏倾那种飘逸出尘的风骨,也没有萧祯那种生杀予夺的气质,可不管怎么说,总归算得上是个伟岸的丈夫。

    青竹骂够了,转身就一头扎进厨房,给于楚做菜。柴米油盐、灶台炕头,墨谣忽然有点嫉妒青竹。就算把她和昭襄太后相比,也很难说,谁更幸福。

    湘夫人名声在外,墨谣高兴时,就盯着这个名头,帮人招魂祭祖,不高兴时,就把配好的熏香,交给青竹拿出去卖。

    从山脚下到云台的路,不知道被她走了多少遍,云照山方圆数百里,她偏偏要走这条路,两边的花草,快要背她挖得一点不剩了。

    初冬下第一场雪时,天已经快黑了,墨谣沿着已经走熟的路,踩出一排脚印。她最喜欢在一大片白雪上,踩出第一个脚印,那种挥霍一样搞破坏的感觉,总好像特别刺激。

    木屐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墨谣扶着一棵大松树,转了个弯,前面就是云台了。她习惯性地抬头,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向前瞥了一眼。只一眼,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颀长的紫衣身影,静静站立在铺了一层白雪的青石台阶上,黑发披散在肩上,手里撑着一把有些泛黄的纸伞。另外一只手里,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地方。

    墨谣向前急走两步,接着飞快地奔跑起来。雪还没停,随着呜呜的风,直往脖子里灌。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眼里只有那个紫衣身影,还有他手里那一点点光亮。

    她跑得那么快,像背后有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追赶一样。一直跑到石阶上,木屐踩着光溜溜的台阶,脚底一打滑,墨谣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苏倾伸出手,让她能搭住自己的胳膊,不至于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