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谣大惊失色,赶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苏倾的脸色从苍白变成潮红,五脏六腑像被烈火焚烧一样,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想叫墨谣放心一点,可是身体抖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良药……苦口……这个,也是一样的道理……”

    眼泪在墨谣眼睛里打转,苏倾费尽力气,才维持住脑海中的一点清明,攥着墨谣的手说:“我很热,想吃冰糖梅子,你去……拿一点来……”随便什么都好,他只想支走墨谣,不要让她再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萧祯的眼神,冷冷地落在他们两人交握的手上,一句话也不说。等到墨谣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才对苏倾说:“你也想到了?这药方里本来有一味镇痛的药剂,可是跟你身上的毒性相冲,没办法,只能让你遭些罪了。”

    苏倾费力地点头,他一直以为自己体弱多病,是从胎里带来的,天生如此。经过这些天的调养用药,他才想明白,这病症是因为一种蛇毒。毒性使人身血脉不畅,表现出来的症状,就跟心脏受损一模一样。

    墨谣捧着冰糖梅子回来时,正碰上萧祯往外走。汤汁差点洒出来,萧祯托住她的手臂,替她扶稳了汤碗。他笑得跟初见时一样丰神俊朗:“已经睡下了,这冰糖梅子,他吃不到了。”

    墨谣抬起头,满眼愤怒地盯着萧祯:“你在药方上动了什么手脚?我上次吃时,明明不是这样的,药方里应该加了镇痛的醉心花,你今天是故意没放对不对?”

    萧祯和煦地看着她:“是没放,怎样?我只答应你治好他,怎么治可是我的事,你又没说清楚他吃不得苦,这能怪谁?”

    “你……”分明是歪理,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墨谣怒急反笑,“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吃亏,好,好得很!”她想从萧祯怀里挣出来,却被他一动不动抱得更紧,瞪着他问:“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萧祯松开手,“诊金别忘了付。”

    墨谣缓缓地点头,从眼睛深处透出绝望:“我不会忘的。”

    ……

    秦楚两国正在和谈,战争的气氛似乎也削弱了很多,八月十五向来是个重要的节日,有昭襄太后提议,楚王宫中也开始像模像样地准备一场庆典。这还是新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宫宴,虽然国库空虚,不宜太过奢华,准备的宫人,还是不敢马虎。

    没想到,这次宫宴上,却发生了一件朝野震惊的大事。

    酒宴进行到一半时,原本坐在末席的于楚,忽然离席,当着昭襄太后和朝中重臣的面,捧出一样东西。

    碧绿色的美玉,在摇曳灯光下散发出莹润诱人的色泽,坐在最前面的楚国重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美玉,惊讶非常。

    有些年纪稍大的老臣,已经激动得握不稳酒杯。他们清晰地记得,当年先王登基即位时,就是手捧着这块玉圭,一步步走上高台,向宗室祖先祭祀祝祷。

    于楚捧着玉圭,有意在大殿里慢慢走了一圈,让人们都看清楚,这正是象征楚王室正统的那块玉圭。自从公子愈遇刺,玉圭就一直不知所踪,此刻突然出现,人人都好奇,可谁也不敢开口。如果玉圭是真的,那于楚是谁?已经登基的公子含,岂不是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篡位者?

    东西本来就是真的,他不怕人看,甚至有意无意地略微举高,让更多的人能看清楚。他跪倒在昭襄太后面前,双手捧着玉圭,高举过头顶,郑重地叫了一声:“祖母。”

    声音一出口,举座皆惊。楚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已经客死他乡,幼子继承王位,这个人,怎么也敢自认王室公子?

    苏倾身体刚好一些,这次特意安排了不大显眼的位置,于楚的举动,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于楚这个人,一贯留给人的印象,就是实在没什么深刻的印象,说好听点是谦虚听话,说难听点就是唯唯诺诺,没有主见。

    可今晚的于楚,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却不再畏首畏尾。那种自信是光芒,与其说来自于价值连城的玉圭,倒不如说,是来自于楚本人。

    苏倾微皱眉头,忽然招手叫来跪坐在身后小案上的墨谣,小声说:“你悄悄出去,不要被人看见,去一趟太后寝殿。”苏倾一向温雅,这句话却说得有点急促,他喝了一口酒,不咽下去,又吐在旁边装鱼骨的浅碟子里,对墨谣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