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宇宙,崇明纪元,这些大概是人天分野之前的计时法,如今已经在戡梧界失传了。

    杜兰真望着这幅画,笔落时耿恨云刚刚度过天劫,何等意气风发,最终却黯然陨落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孤寂行宫里,而这一切都不过是百代以前的往事,现已无人知晓,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股叹息之情油然而生。

    她凝望了耿恨云的画像很久,忽地伸出手,把这幅画从墙上揭了下来,画后是一扇门,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是一条黑漆漆的密道。

    杜兰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想了想,把它收进了储物袋,耿恨云把神通传给她,她总得记住这是谁,拿走这幅画,算是留一个念想,他日如果真要偿还因果,就把这幅画拿出来,让人知道泽芝宫有这么一位前辈。

    她迈步走进密道,手指轻点,头顶便亮起了昏黄暗淡的灯光。这密道里的灯,时隔数十万年,终于重新放出光辉。

    只不过,这光芒已经很暗淡了,如果杜兰真来得再晚一万年,这些灯便再也亮不起来了。杜兰真抬头凝望着这些灯,它们的工艺非常精巧,能在数十万年后重放光辉,可见技术远超戡梧界,她决定离开时把这些灯也带走,带回去让人研究研究,看能不能仿造。

    杜兰真沿着密道一路往前走,走了几十步,一直在往下走,忽地眼前豁然开朗,变为一间石室。杜兰真踏入石室,却脚步一顿,没敢往前走。

    石室中央,端坐着一个女子,对着眼前的一只酒爵出神。

    这女修周身气势凝而不散,让人不敢稍有逾越,杜兰真见识广,知道这必然是一位元婴真君,长揖道,“晚辈不知前辈在此小憩,误入此地,打扰前辈,请前辈勿怪!”

    她躬身行礼,却半晌没有听见答复,顿了顿,疑惑的抬起头,却见那元婴真君仍低头望着酒爵,试探着唤了一声,“前辈?”

    “既然前辈无心理会晚辈,那晚辈这就离去,不打扰前辈了。”杜兰真恭恭敬敬的说着,抬步就要走,刚走出几步,却忽然自己停下了,迟疑的转过身,对着那元婴真君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大步向前走去,直走到那位元婴真君的面前,没有受到任何呵斥。

    直到走到这位元婴真君面前,杜兰真才确认她并非在世活人,而是已经静静的羽化了多年。

    不知这位元君是怎么做到的,死后多年,肉身不腐,宛然如生,杜兰真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酒爵里有一杯灵酿,多年不曾干涸,灵光氤氲,杜兰真认得这种灵酿,唤作“大梦”,现在戡梧界还有人会酿造,不过价格已经飞升仙界了,如果不是她出身不错,她是决计见不到大梦的。

    浮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一盏大梦,道尽浮生。大梦仙酿的一味材料,便是修士的一滴眼泪,又或是一滴血。

    杜兰真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那盏酒爵,一饮而尽。

    “余名罗青寒,三元崇明纪二十六万三千年生人,自幼拜入黄泉宗门下,勤学苦练,终成元婴。”一道女声在她耳畔幽幽的道。

    “本以为四海之大,无处不可去,天下俯仰,大道可寻。岂料变故忽生,非人可测。自人天分野以后数万载,江河日下,元道固不复往昔繁盛,寻道亦不复昔日可得。”

    杜兰真刚刚才从耿恨云的传承中得知她是人天分野以前的人,现在听到“人天分野”,不由打起全副精神。人天分野是戡梧界有史以来最大的变故,即使是在极尘宗的记载中,也只有寥寥几笔。

    “元道极盛时,威势煌煌,元婴车载斗量,时有天君垂怜,答疑解难,其势盛哉!本宗名为黄泉,自通幽冥,教化八方,神通无限。”

    “惜乎!时之不遇!”

    “人天分野以来,不见黄泉,不通九幽,元道失怙,竟至势衰。玄门独大,百道喑声。”

    “余从耿恨云、申星宇等前辈,力持千钧,欲匡元门,为其明知不可为。惜乎!犹蚍蜉之撼树,唯终于时之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