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机对于自家不听话的徒弟十分痛心,具体表现为二,一是日日哎呦哎呦咿吁咿吁地嗷着,捂着看似疼痛难忍的心口,装作黛玉西施之流,二则是收购了市面上各版本的育儿大全,看得津津有味,试图从中寻觅治徒之妙招。

    关于前者,祝白并不知道他师父从学蚊子叫变成学驴叫有何区别,后者就更是置若罔闻——他不觉得言机能从一堆《如何教会三岁孩子善与恶》《孩子的秘密我知道》《养儿养儿养出好儿》等等等等中,找到什么好法子。

    直到年关过去,冰雪销去之际,言机兴致冲冲地跑过来,说要给他们取戒字,哦,就是被祝白义正言辞拒绝过的所谓仙号。

    因某育儿圣经有言,好的名字会影响孩子一生的发展与幸福。

    祝白很不幸福,他将符纸叠好,正要起身告辞,就瞧着言机就一溜烟地跑过去,好似一颗圆圆白白的元宵丸子,慎重严谨、密密实实地堵住了门。

    就,一个都别想跑。

    祝白默默地想了想翻窗的可能,还是坐下去了。

    随意吧。

    他已经设想到,自己是如何翻到一半,言机是如何跑过来,如何扒拉着他的腿不撒手,再如何捣鼓得他再不小心摔下来,如何落地上滚一身灰…多累人,何必呢。

    言机是如何执着,他也是清楚的,一样肘子能吃十年,这回如此认真,他若再不答应让取个名字,莫不是余生都要腿上挂着零件度过?

    时也命也,终究还是躲不掉。

    祝白想了想,率先提出要求:“我不要跟猫啊鸟啊蝈蝈什么的取相似的名字。”

    言机十分诧异:“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最亲爱的徒弟!爱徒——”

    怎么不会呢?

    祝白面无表情如丧考妣地望他,哪怕他师父能取出个正常的名来,都不会自己唤自己盐鸡。

    有很长一段时间,祝白每每在餐桌上瞧见那雪白雪白死不瞑目的盐水鸡,都有种欺师灭祖的错觉油然而生。

    伸手一戳旁边还在傻乎乎比划着水果刀的师兄,祝白认真道:“师兄,师父说先给你取名。”

    言机被嫌弃了,很受伤很难过。

    他心如刀割,杜鹃啼血,“阿白!”

    祝白木着脸,他才心如刀割,他还想刀割杜鹃,叫什么阿白,他可能过一会儿就是大白了。

    再看江一川满脸茫然,装得再世故,芯子到底是个软软乎乎好欺负的,真怕将他论斤称称卖与旁人,他要蹲在一旁认真算账。

    祝白深吸一口气,跟言机进祠堂去了。

    时间若往前调个一百年,他弱冠之时,也是需父母赐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