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混到鸭子里会很显眼,一只鸭子混进鸡窝,也会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鸡比鸭高贵,只是因为它们不是同一个物种。

    白景源觉得,他与这里人的三观中间,至少隔了十条马里亚纳海沟。

    他的怜悯与仁慈,在叔鱼的眼里,纯属妇人之仁,叔鱼对奴隶与平民理所应当的轻视,也让他不敢苟同;他认为不论出身如何,至少单从人格上来讲,谁也不该比谁高贵,叔鱼这样的贵族,却是打一出生,就认为人人生而不平等……

    白景源觉得很痛苦,摊上这样的王,叔鱼他们这些臣子也觉得很难受。

    谁也不能说他们谁更正确,但叔鱼他们的观念,无疑更适合这个时代——在吃饱都困难的时候畅想精神世界的满足,实在不切实际。

    与其这样虚伪,不如指缝里漏一点出去,让这些人都能得到真切的实惠。

    白白伤感一回,又有什么用呢?他真正应该做的是想法子改变现状。

    哪怕萤火微光,不也曾在某个瞬间,照亮过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吗?

    白景源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待到天明,片刻的顿悟,终于让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启程之前,叔鱼照旧过来与他共进朝食,二人礼罢,分别坐下,白景源不像往常那般,眼睛只盯着吃食,今日一反常态,站起来对着叔鱼郑重行礼。

    叔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抖抖袖子坐直了,等他开口。

    作为亲叔父,虽然君臣有别,他与旁的臣子,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至少这个时候,他敢受公子的大礼。

    “叔父!白希望那些为国牺牲的战士,家中老人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晚年,未长成的孩子,也能顺利长大,那么,我该怎么做?”

    仁慈的公子肃容施礼,看向叔鱼的眼里满是认真。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之后,再次遇到这种让他痛苦的事,他终于不再只是默默哀伤,而是学会了通过行动,来与这个时代和解。

    就像他看不惯这里人的想法一样,叔鱼也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昨日没有达到目的,叔鱼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小情绪,私下里就训诫了几句,说他妇人之仁很是不该,又说战争不可能毫发无损,再怎么能干的将领都做不到这一点,这次胜仗用最小的牺牲换来了最大的收获,真的很值得,还反复告诫他,作为上位者,就该冷静的看待问题,不该意气用事。

    大侄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通,并且做出行之有效的努力,对此,叔鱼很是满意,捋着黝黑的胡须,给他讲了楚国对待将士的种种政策,丝毫没提他从小就受到这些教育,不该一无所知。

    荒废了三年,是很好的借口,小时候学过的东西忘到脑后,是很正常的事。

    楚国立国几千年,自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在那管着,想要成为一个好大王,必须将这些事牢记在心。

    叔鱼很高兴,公子能主动学习这些。

    “只到十四岁,是不是不够?只帮着养嫡长子,其他的孩子怎么办?还有父母亲的赡养费,一次性给了,万一老人被骗怎么办?再说,万一寿命长的,不够花怎么办?应该按月来官府领才对。”

    十四岁的半大孩子,怎么可能顶门立户?还是初中生呢!这里的人动不动生好几个孩子,只负责一个怎么够?其他的孩子就去喝西北风吗?还有赡养老人这个问题,也是麻烦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