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悍勇,但素来作战不成章法。如今在刘邺麾下,这些自由惯了的胡人指挥起来却如使臂指。

    也不知刘邺用什么法子说服了这些不同部落的首领,叫他们甘心追随其后。

    李见微其实能理解常厉,以他的目光看,即便将常厉换作齐豫,如今的境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亲兵端着今日的吃食进了营帐,是麦饭,里面肉眼可见还混着一些泥沙。

    作为将领的李见微都只能吃这难以入口的麦饭,那些寻常兵士就更不必说了。

    他皱着眉问:“粮草还没发下来?前日运粮的车不是已经到了?”

    亲兵说起这件事就来气:“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位元帅的性子,好东西自然要紧着自己属下,咱们这些人的命,在他看来就不是命!”

    “再说,我悄悄去瞧了这回运来的粮草,看着是不少,却都是些放了不知多久,已经生虫的陈粮,那些狗官真是太贪了!”亲兵怒道,“咱们在这儿提着脖子卖命,却连口饱饭也吃不饱!”

    说起这事,亲兵便一肚子火。

    李见微的笑有些苦涩,他不过是个封地偏远的王爷,在朝中根本说不上话,便是知道有人克扣军需,又能如何?

    “过两日,会有一批粮草从北地来,你带人悄悄接收,不要闹出什么动静叫人知道。”李见微如是道。

    亲兵眼中露出喜意,又有粮草?真不知是哪来的大善人,自殿下出兵以来,一直悄悄支援,这才叫他们不必饿着肚子与胡人作战。

    亲兵喜滋滋地走了,李见微坐在营帐中,沉沉叹了口气,想到之前收到的那封信,心中举棋不定。

    此时,洛阳城中,裴清行却正与自己的上官爆发了一场巨大的争吵。

    “前线兵士浴血奋战,你却将这样的粮草送去给他们吃!”裴清行说着,狠狠踢了一脚粮车,所谓的粮草漏了些下来,却是砂石中掺了肉眼数得清的米。

    裴清行入军中,本是怀着一腔热血,不想这几月以来所见,叫他将前二十年没生的气都补上了。

    他的上官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裴大郎君好大的脾气啊,竟不知你是我属下,还是本官在你手下做事了。”

    这样的争吵其实是无意义的,那些人吃到肚子里的银钱,再没有吐出来的可能。

    或许是被裴清行烦得狠了,又碍于他背后是裴家,上官不好将他直接赶走,便给他安排了押送粮草的苦差事。

    裴清行便带着一队护送的兵士上路了,一路行去,他看得越多,就变得越发沉默。

    是夜,他躺在草地上,望着繁星璀璨的天空,无论人世何等水深火热,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却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未来会如何呢?

    裴清行问自己,他不知道。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大魏失望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