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还在回忆,小白见他站在潭边发呆,游过来问:“发什么呆啊!”它瞅见石壁上的字,好奇的念出来:“白镜之!白镜之是谁?”

    白冉蹲下来,这次没有人指导,他运气指尖,手指如刀,在那三个字下方端端正正又写下三个字,‘白镜之’。而后轻声道:“白镜之就是我,我就是白镜之!”

    二十年过去,那个稚童长成了大人,然而物是人非,当初的那份安然娴静早已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

    小白虽然涉世未深,但闲来无事看的书读的典故却不少,它脑子一转,便知这其中大有缘故,此时追问容易被嫌弃,识趣闭口不言。

    片刻后到底没忍住,它问:“阿冉,你之前忘掉的事情全都想起来了么?”

    白冉歪着头看了它一眼,扶着崖壁慢慢站起来,顺着潭边朝外走去。小白心中暗骂,我靠,想起来没想起来都是这幅讨人厌的死样子。

    它跳上潭边,甩干净身上的水珠顺着石径跟过去。石径两旁是斜斜的山谷,小白回头望去,瀑布所在的山崖挡住了视线,也没见高耸入云的雪山,一方蓝天高远通透,看得人心情甚好。

    它心中暗暗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爬上了那么高的雪山,此刻所处之地却是水暖草青,四处青山苍翠,两旁的山坡上长满了各种花草,异香扑鼻。

    走了一段,小白惊讶的发现,那些茂盛的植物竟然不是普通的野草,全都是各种珍贵的药材。它惊讶道:“阿冉,这些都是草药呢!”

    白冉停下了四下望了望,似才发现般,道:“啊,还都活着呢!”

    看他一点也不惊讶,小白了然,是他的家没错了。

    走出一个狭小的隘口,前方的白冉停住了,小白东张西望没注意,一头撞在他腿上。它头上犄角生疼,想白冉也好不了,正要抱怨两句,抬头望去,立刻呆住。

    只见前方地势开阔平整,四处都是残垣断壁,碎石瓦砾四散,烧焦的木头凌乱矗立,唯有大门口一处高高的石牌坊屹立不倒,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汀兰蕉舍’。石牌坊脚下左右各有一只大狮子,上面长满的干涸的苔藓,使那狮子看起来少了三分威风凛凛,多了几分岁月沧桑。

    白冉站着半天未动,他在脑中还原这废墟上原本三进院落的模样。他绕到牌楼底下,多年未见,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长高了的缘故,竟觉得幼时高不可及的牌楼似矮了许多。

    顺着牌楼下的石步道慢慢前行,原本光滑平整的步道上,石缝中长满了野草,甚至在靠近大门石阶的位置,一颗水红子已经长到了半人高。

    白冉觉得心底某一个地方凉透了,渐渐变得生疼。

    他一步一挪朝里走,第一进院落是会客的地方。但家中并不常来客人,甚至可以说门口罗雀。于是就成了仆从们聚集玩乐的场所。

    他们会在阳光明媚的清晨踢毽子,那毽子飞的老高,有时候会飞到房顶上。男仆去搬了梯子来,父亲背着药篓抱着自己从外面回来,他轻轻一个旋身,带着自己飞至屋顶,脚下轻点,已经一脚将毽子踢了下来,跟着身影一转,又落回了地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大家纷纷拍手鼓掌。

    穿过回廊,第二进院落是父亲的书房,四方的天井是演武场。他幼时也在此读书习字,后来也在演武场上修习功夫。

    第三进院落是他们的卧房。院中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各种应季的花卉都有,冬有腊梅秋有菊,春至桃红香梨白。墙角一口青瓷大缸,夏天荷叶田田,花开繁盛。如今青瓷大缸犹在,可缸中早已干涸无水,只余数枝干涸的□□凌乱的插在大缸中。

    白冉再看不下去,转身跃出几个纵落人已经来到牌楼下俯身一把抱住了一只石狮子。

    小白忙忙的跟过来,看见白冉将头埋在狮子身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似是在抽泣。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必定然是伤心到了极处。

    它慢慢走过去,不顾自己如今毛发七零八落,现出硕大的本相,像一堵肉山一样跨在石牌楼底下。白冉心有灵犀,慢慢朝后倒在小白的身上,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