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琅鸟被颠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到昔伊的裙摆上,好在紫珠力气大,一双胳膊稳稳地托住她的两腋,让她不至于失礼。琅鸟刚坐好,下意识望向公主,却见对方又掀开帘子,她刚要说话,紫珠却趁机掐了下她的胳膊。

    昔伊被沙子劈头盖脸打了一顿,却一点不在乎。她性子看着软,实际上倔强又傲慢得很。她也顾不上嫁衣损毁会被秦王拿乔责问,直接甩起大袖护住脑袋和脸,眯眼望向天空:

    嚯,连这轮太阳都被沙子吃了!太阳这块金饼被咬了嚼了吃,它边上的云也没捞着什么好下场,被舔着瓜分个干净!

    瞧啊,什么叫聚沙成塔,这就是啊!

    昔伊眼中有一簇光燃了起来,或许是被沙子打出的光,或许是本来就藏在她乌黑黑、深井一样的眼里,只是被沙子照了出来。但是,这光燃起只有一瞬,她在琅鸟要二次开口之时关上了窗帘,也就暂时封闭了那束光。

    她转过头,将袖子缓缓撤下,“片刻后,我们可能要弃车而逃。”

    “公主!”

    “嫁妆暂时别管了,有命在,比什么都强。紫珠,找几套下人穿的衣服出来,不要这种华贵的,要粗布的,越粗越好。”昔伊说。

    紫珠看一眼琅鸟,琅鸟低头皱眉不说话,紫珠只得抿唇颔首,从箱子最底下翻出衣服来,双手捧至昔伊身边,刚想说给她更衣的话,昔伊就利落地扯掉满头珠翠,看得琅鸟目瞪口呆:

    “公主……”

    “更衣!”昔伊看着她,眯眼笑着说。

    紫珠的手指在宽大的嫁衣中蠕动,飞快褪下她的层层华服,给她换上朴素的衣裳,又飞速梳了个秦人女子常梳的发髻。在这期间,马车摇晃得厉害,可紫珠的手指却十分平稳,她跪坐着,脊背直成一道黑影,表情郑重,好像在完成一项重大的使命。

    琅鸟也趁着这个时间更衣挽发,等紫珠将姬昔伊的妆也卸完,琅鸟便飞速给紫珠更衣挽发。昔伊则从座位上站起,两步走到车厢边,隔着帘子问车夫:“知道来者有多少人马吗?”

    驾车的车夫被吓了一跳,赶紧又甩了两鞭子:“三五十人,不过看着十分凶悍。”

    “敌得过吗?”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保公主无恙!”车夫一口气说完这话,又甩了两鞭子。

    昔伊舔了舔虎牙,干脆一撩帘子,扑了一脸风沙,她也不顾这些,直接跪坐在车夫身旁。这车不是很豪华,配的马却挺好,油光水滑、膘肥体壮,可惜再膘肥体壮也被用来拉马车,大材小用。

    她对脸涨得通红的车夫低声道:“你看,我们有好几匹马,若运气不好,我们都得死,运气好,我们晚点死。若你侥幸逃回楚国,也会被我父王以破坏秦楚联姻的名头杀死,而且不光是你要死,还有你的家人,也要一起死。”

    “公主,小人……”马夫嘴唇直打哆嗦。

    “我知你家还有妻儿在等你,且上有老母,下有未成人的弟弟,你死在这里不要紧,你一家子都要跟着你陪葬啊。”昔伊的声音很低,可是却如鞭子打车夫的心里,他仿若变成了拉着车不停奔跑的马匹。

    “我有一言,你可愿听?”

    “公主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