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有半个小时,按照我的估计,您不能及时撤退的几率为百分之七十。”

    林顿眨了眨眼,表现极为良好,“好的。”然后抬脚向大厅走去。

    夜很深了,视觉被黑暗减弱,嗅觉和听觉被放大。一进大厅他就再次闻到了那道似有似无的灰尘气息。

    违和感再次裹挟住他的感官,林顿向圣母像后面走了两步。气息忽然变得浓烈,不对,那不是灰尘的气息。

    刚才修女长一瞬间的惊惶出现在他脑海里,林顿看向眼前快要爬上青苔的石壁。

    这里不该有任何灰尘的。

    林顿不再犹豫,绕过那块掩人耳目的东西来到了木门前。小锁子拦不住他,刀片随便撬几下就开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更加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林顿确认无疑,这里藏着一只即将分化的o。

    一般来说,o大量产生信息素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发情期,另一种是分化期。这两种情况对于alha来讲很好分辨,发情期时的信息素里充满着荷尔蒙与引诱气息,而分化期就不一样了,对于oega信息素里更多的是不安与焦躁。

    其实用灰尘来形容这个信息素是不大恰当的,很明显黑暗中呆着的人非常痛苦与混乱,原生腺体的信息素被藏在腺体中不肯冒出头来,这意味这个o有很严重的信任障碍。所有的气息像是被扔进水里,然后裹在被碾过的灰尘中四散逃逸。

    没有软红甜腻讨人喜欢的味道,整个地下室充满了钝痛与焦躁。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闻到。

    林顿没有用任何光源,一步又一步走下了那道窄窄的台阶。他逡巡片刻,将目光停在了牢笼尽头。

    那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一小块光斑从窗外进了漆黑的地下室。

    光斑之后的阴影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黑影。

    林顿几步上前走近了,隔着铁质的牢笼细细观察了他一会儿。

    这个小孩缩得太紧,几乎看不到任何五官。

    没有时间再耗了,林顿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图灵?”

    蜷缩着的人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一般。

    林顿不死心蹲下身来,试探着又叫了他一声,“图……”

    话音未落,火光电石,那个孩子突然动了一下,偏过了半张脸。林顿想要伸出的手骤然停在了半空中,未说完的话被一只碧绿的眼睛截断在黑暗中。那张脸只能窥见一角,尘土与水迹混合在一起成了泥水。林顿见过不少沦陷区的小孩,他们都瘦骨嶙峋满是伤口。这个孩子让他想到挣扎在炮火之下的遗孤。

    林顿不再喊他的名字,连基因确认的程序都省去了。那双碧绿的眼睛与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除去其中被磋磨过的神采。

    其实图灵已经察觉不到林顿的动作了,因为太痛了。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会有这样难以承受的额痛苦,从小腹到腺体血液几乎停止流动,信息素如同浪潮一般从腹腔中汹涌而来。图灵紧闭着眼睛贴在地面才能勉强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坚硬粗糙的地板在脸颊上留下细小的伤口。这样细微而免密的疼痛像巨浪中的灯塔。只有死死守住那点来自外界的痛感,图灵才能在这一片晦暗的汪洋中不至于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