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路,南宫凰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她的确是言行无状的很,如今因着三年变迁已然收敛了许多,倒也不是觉得如此无状不好,只是历经岁月之后,自有一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心境,对于那些纷繁华丽倒也并未如何上心。

    就譬如,可以享受的时候,她便是非雪山云雾不喝、非深海蛟纱丝不用、非上等银骨炭不燃,但是将就的是时候,方才那几文钱一大壶的茶她也喝地随意。

    而之前的南宫凰,却不是这般的,她是真的什么都极其讲究的,但凡她用的,必然是最好的。即便是喝酒,也一定要去这盛京城最最奢华的寻芳阁。

    而寻芳阁的女子,自然也是最美的。

    ……

    只是,谁能想到……寻芳阁的背后,竟然是季云深……也就是自己曾经在寻芳阁里如何调戏小丫头们,他基本上都清楚……虽然自己如今也不觉得如何不好,但世人如何评价她的她也知道,以女子之身进出烟花之地,但凡家中有些底蕴和自诩有些门风的家族,都不会让自己家的女儿入了那地方。

    “如今才晓得害羞是不是有些晚了?”少女一路上的沉闷季云深都看在眼中,他也不点破,只牵着她往城主府走,一直就这么带着有些云里雾里、浑浑噩噩的南宫凰回了府,进了院子,才笑着说道。

    南宫凰摸摸鼻子,这一路走回来,该接受的信息已经接受完毕,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痞子模样,对于季云深的取笑嗤之以鼻,“笑话!本小姐会害羞?”

    话虽这么说,眼神却是在乱闪,看天看地看屋顶看茶壶看桌角一块斑驳的污渍,看得认真入迷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就是不看季云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有点怂。

    季云深看着她一副“虽然本小姐没有错,但是让大人们不开心了就勉为其难承认一下错误”的表情,失笑,在桌边坐了,将她拉到跟前,才仰面笑着说道,“无论是什么的南宫凰,都没有关系,即便世人都说你如何不好,在我看来也是极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虔诚。南宫凰微微一愣,季云深的眼中,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倒影,他嘴角含笑,眼眸清亮,说着这世间最动听、最认真的承诺。

    怕是这世间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季云深的眼睛有多漂亮。

    这个多年前就已经眼盲的男子,有一双宛若深色海域一般的眼睛,他这般认真看着你的时候,你就像是身处在波澜起伏的无边海域中,温柔、眷恋、仿佛三魂七魄都得以安宁的惬意。

    宛若生命最初的摇篮。

    “季云深……”这样的温柔似水总让人卸下所有防备,她低声问出了其实这时间绝大多数人的疑问,“你……当初为何不抗旨?”宛若梦呓,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迟疑和顾虑。

    她比旁人知晓的更多一些,也因此才更明白若是季云深不愿娶,便是谁都强迫不了他,即便是圣旨。

    如此,才更耐人寻味令人捉摸不透,他竟是半点不曾抗拒地,便接了那圣旨,听闻公主殿下闹了许久,到最后还是季云深安抚、或者说是威胁了之后才算消停的。

    为什么啊……

    季云深勾唇,眼神中闪着促狭地笑意,“因为……盛京城风月场所比比皆是,寻芳阁设立之初资金压力实在很大,若非南宫府大小姐的慷慨解囊、近乎于日日光顾,怕是寻芳阁早已关门大吉。是以,本王念及昔日恩情,觉得唯有以身相许方能一报当日之恩。”

    素来清贵的男子,促狭起来也是真的促狭,眼眸中都是星光点点,嘴角微微勾起的模样痞坏痞坏的,他说得倒是有几分是真的,南宫凰……的确如当日程泽熙所言,是寻芳阁念念不忘的大主顾。

    南宫凰在那促狭里微红了脸,有些恼怒地唤道,“季云深!”

    连名带姓的唤,应是有些恼了。季云深也不闹她,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伸手抚着她的发顶,少女发丝如水般流畅,又似上等丝绸般的触感,带着微凉的感觉,很是沁人,他安抚着她仿佛炸了毛的猫儿一般的模样,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是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