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是孤身一人回来的。

    浑身湿哒哒的,袍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人都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了一圈,可是还是没有找到。

    他沿着那条河几乎是一路向下,然后沿着河岸找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在打颤,双腿就像踩在棉花上,若非临风带着福康和衙役们一起来找,看到这个模样的他,赶紧扶着休息,他估计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他和临风是从小跟着季云深一起长大的,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一起上战场,多少年的风里来,血里去,王爷到底救了他们多少次命,他们早就记不清了。

    若说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那一定是季云深。

    相信若是用他们的命可以换回王爷,他和临风一定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就是这样的、值得将命交付的情谊。

    ……

    两天了,季云深还是没有找到,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流火和临风心情都很不好,衙役们苦苦找了两日没有找到人,最初坚信的期待也不由自主地动摇,总会出现一些不太合时宜的声音,那声音令人烦躁,流火的脾气几乎一点就着,时常因为一句话要和衙役们干起来。

    反倒是临风,似乎越发安静又执着,只是那安静里,似有带着点空洞,宛若……失了灵魂。

    ……

    而盛京城里。

    姬易辰才刚刚接到季云深命临风传递的消息,姬家声音遍布各行各业,最重要的一块都是和民生相关,特别是茶叶、生丝、粮食几乎已经垄断,开仓放粮救济一城百姓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更何况,一旦开仓,姬家只会更得民心、受帝王倚重,至少,表面上绝对会被皇帝捧得高高的,御用皇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几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季云深和姬易辰交好,却总不会要求姬易辰做一些对他没有益处的事情,他很明白,商人逐利。姬易辰在作为“季云深朋友”之前,首先是一个商人。

    而姬易辰,几乎是在接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就吩咐亲信去办这件事,而他自己,正怡怡然窝在仙客居品茶,为了这桩生意乐得颠儿颠儿的……谁知道,还没乐多久,亲信就回来了,焉哒哒的,说是被堵在门口,堵了个正着。

    谁敢在仙客居门口堵他的人,想都不用想,当下就放下茶杯,勾唇浅笑,笑意凉薄,淡淡吩咐道,“那还不去请了老爷子进来?”

    手下赶紧低了头出去请人,姬易辰看了眼还有关上的门扉,若有所思……这老爷子,消息倒是得地快,这仙客居……该清理一下了。他靠近软塌铺就了几层软垫里,整个人懒洋洋的似提不起精神般等着老爷子进来。

    姬老爷气势汹汹地进门,就见到姬易辰这般没形象的姿态,更是气恼,人还在门外,就指着鼻子一路骂进来,“你看看你!这般坐没坐相的,还像个什么样子!还像个人样么?!”

    姬易辰油盐不进,动都不动,懒洋洋看着面前的仕女图屏风,提醒道,“您老……应该不是专门来纠正我这坐姿的吧?若是,那您也别费力了,我都这般模样了,来不及了,还是费心教育教育肚子里那只,从这个时候开始,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你!”姬老爷气得胸膛起伏都剧烈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但到底是经他提醒,想起来过来的正事儿了,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一口饮尽了,微微蹙眉,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问道,“我且问你,你真要去开仓放粮给那平洲百姓?”

    “是啊!”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不着调的模样,对着低头站在一边的手下摆了摆手,那手下应声退下,他又提醒道,“把门带上。”

    姬老爷被他这态度弄得火大,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吵不能吵……这小子天生反骨,越吵,今日这事越是没有没得商量,指不定他就给你把粮全放了,特别是这家伙机灵得很,根本关不住的!

    如此反复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又喝了一口茶,重重叹了口气,开始打感情牌,“不管她生的是不是儿子,这姬家,终究还是要交到你手中的,也因此,你爱开这仙客居,为父也不曾过多干涉,权当你拿来练手了,到了你掌管姬家的那一日,也不会慌里慌张地乱中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