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荆率人原路离去,燕姗姗一声不吭的回到朱雀寨腹地“凋谷”。

    众女知道她憋气抑怒,谁也不敢有半分差池,仍是被她挑剔指摘,鞭打责骂。

    大泄怒火之后,燕姗姗瘫坐在屋中的金翎毯上,一拂袖子,将身旁案上的器物撸得横滚竖跌。

    四周狼藉,心中空凉,正在伏案发呆,忽听有人不打招呼,步入屋内。

    她的居所是依山悬水的吊檐飞楼,丫头使女不敢擅进。

    燕姗姗头也不回,脸泛苦笑,“执教大人替新教首鞍前马后,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赵漠闻着屋中甜腻的酒气,见一只酒坛横跌在地,一白一紫两只孔雀正在啄酒而食,鸟中之王华尾铺散,醉态糜丽。

    他轻踱几步,脚下一硬,踩到半枝断笛,低头四看,周围还丢着无数折断的笛子,材质各异,都不是普通的俗物,却被她糟蹋得满地都是。

    凋谷阴郁,白天日光也不明盛,飞楼当中从早到晚点着灯火,案旁的朱纱龙雀灯红焰轻跳,燕姗姗慵懒无骨,半伏半躺,一动不动。

    赵漠踱至案边,盘腿在金翎毯上坐下,“姗姗,你这是怄谁的气呢?”

    她的脸被凌乱的发髻遮住大半,只有微微一动的肩头显出心中之怒,“赵漠,我真不明白,总令上为什么会是他的名字?”

    那的确是老雕亲刻的字迹,她反复辨认,无可置疑,没敢当众发作,这一肚子的不服,后劲翻涌,涨得要炸。

    “谢荆算什么东西?连义父的一根指头也及不上,我不给他难堪就算了,可他不知好歹,居然那样严厉的当众斥责我!青龙寨也被他三言两语糊里糊涂的饶过,呸!他以为他能服众么?”

    赵漠漫不经心的拾起一把跌落在地的羽扇,“姗姗,是你眼拙,瞧不出深浅,能与老雕久处,可不是一般的本事,谢荆照顾老雕饮食起居,贴身伺候,多年如一日,怎么会是泛泛庸人?老雕虽然不吝传武,可各寨人多,他耐心有限,教中谁能比谢荆机会更多?”

    “近水楼台先得月,谢荆身份卑微,从不施展技艺,不参加武练,无人留意,默默寡闻,所以没有负累顾虑,无须争强好胜,不用担惊受怕,这才是大松大阔的习武之境。老雕再厉害,也是风烛残年,而谢荆身强力壮,我看他的功力,虽不比老雕当年鼎盛之时,却也相距不远。今日他初担重任,不见慌乱,举手投足兼具老雕之威、夫人之睿,是个早有准备的人。”

    燕姗姗头枕肘上,斜眼瞥睨,“总令上不是你的名字,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赵漠轻摇羽扇,手上的玛瑙扳指泛出暗丽的光泽。

    她半眯起眼,“以你之能,真的甘心只坐副位?”

    “姗姗,我对教位没兴趣。”

    燕姗姗闷闷不语,长久凝视着赵漠谜一样的面容。

    他静默片刻,伸指来解她颈上的红纱,“让我看看你的疤好了没有。”

    “别碰,我自己都不愿意看。”

    她的推拒对赵漠没有半分阻力,红纱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