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南霄大婚之讯轰动江湖。

    离婚宴还有三天,拔仙绝顶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很多来客没见过初夏的雪景,山上山下一日四季,甚是新奇。

    叶桻刀口初愈,秦泰允许他在周围缓缓走动。

    叶桻是躺不住的人,在太白宫内漫步,到处是似曾相识的红灯悬彩,想起一年前青阁婚堂的笑语欢声,心下黯然,又回到玉音轩中。

    窗外飞雪如雾,云海银山,叶桻默立片刻,听到门外有人交谈,是雪崚来看他,到了门口被柯文樱叫住,“林姑娘,丝锦坊中的姐妹们好奇你的手艺,你在这盖头上绣个叠影绣的花样,让我们长长眼可好?”

    林雪崚笑应“我哪敢在丝锦坊班门弄斧,你们要张罗布置,我凑合着帮点忙不在话下,只是多日没练手,姐妹们别嫌弃。”

    她从柯文樱手中接过笸箩针线和大红盖头,看着那鲜艳的颜色,不想惹叶桻伤感,刚要离开,叶桻唤道“何必来了又掉头。”

    林雪崚略一迟疑,捧筐入内。

    叶桻客气一笑,“我以前还真没留意叠影绣是怎么绣出来的,反正现在闲着,你忙你的,我在一边看着。”

    林雪崚忍俊不禁,“师兄,你真是憋闷坏了,连女人绣花也有兴趣。”

    她走到窗边坐下,架绷选线,构想片刻,双手各引一针,左手绣底影,右手绣叠影,时而交替,时而同行,上上下下,轻畅娴雅,灵秀的图案一分一分绽开锦上。

    一阵风裹着雪片钻进窗内,碎银纷飞,大红绣绷衬得她发如墨瀑,衣若白鹤。

    叶桻在她对面坐下,“这么好的手艺,几时才能用在自己身上?”

    林雪崚垂睫而笑,“是啊,小猴子都要做新娘了,等我老了,靠这手艺开个小铺子,卖些绢衫小帕,赚点管饱的粮米,算不算用在自己身上?”

    她手再快,叠影绣毕竟是细巧功夫,熬眼累心,免不了出错懊恼,拆线重来。

    叶桻看着看着,暗想那一对百年好合的喜服得花多少精力才能完成,耳边模模糊糊响起璟儿的声音“叶哥哥,别怪林姐姐,她心血都拼在那叠影绣上,累得涣散,所以才不曾察觉……”

    叶桻无声一叹,这些时日她与江粼月相处,他空荡失落,酸楚茫然,在措手不及的陌生心境里一番挣扎,再度回想以前的事,许多他视而不见的点点滴滴,现在忽然就明白了。

    她说笑之余看不见的克制,和鸭子偷偷交谈时的怅然,在藤床上懒散独睡的寥落,承责赔罪时的孤绝……

    过去不曾留意,如今一幕一幕,清晰如镜,此刻他静静坐在她对面,仿佛有一簇慢火在心底煨炖,冒出汩汩的苦涩。

    自己才失落几日,而她又隐忍了多少年?绣喜服时的一针一线是何滋味?现在谁比谁更胆怯,更灰枯?

    眼前的人影模糊起来,变成梳着抓髻拍手欢笑的小丫头。

    “小九哥,小崚也要做新娘子。”

    “好啊,小崚嫁给状元郎,小九给小崚抬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