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崚回到化龙岭南坡,找到留在那里的两匹马,轮流换骑,昼行夜奔,赶回白果坳已是次日黄昏。

    杨大同在门口远远望见,惊得说不出话,实在难以相信这个浑身乌黑腥臭的人就是几日前离开的姑娘。

    这会儿薛闰、六喜子、白果坳的栾郎中,还有他们从上庸县请来的医师万先生,都在杨家,众人倾尽全力,也靠着衢园的药,好歹将叶桻的命拖至这一刻。

    林雪崚进门一看,哪里还瞧得出师兄的模样,地铺上横躺着的人全身乌紫,只有胸口偶尔起伏,显出一丝活气。

    她闭眼片刻,镇住心绪,努力不让话音打颤,向万先生讨了最粗的一根空心铜针,然后转向杨氏“杨婶,请你帮个忙,在隔壁烧两桶热水,盛些药酒,拿一只空碗,再借我一身衣裳。”

    杨氏利落照办。

    林雪崚到隔壁屋中,取铜针,先上火烧,后浸药酒,自己则泡进热水桶,把全身清洗干净,头发梳顶成髻,穿上杨氏的粗麻衣裙,盘膝坐在地上,一切就绪,将空碗交给杨氏。

    “杨婶,你在我背后端着这碗,待会儿凑到铜针底下接着,碗中接满小一半时,告诉我一声。”

    杨氏不懂她要做什么,全听吩咐。

    林雪崚取出酒中铜针咬在嘴里,解开上身衣衫,褪至腰下,露出脊背,左手按住腰上穴位,右手捏针至腰后,指尖用力,咬牙将铜针戳进腰骨。

    这一针痛得她脸白无色,冷汗涔涔。

    以前看秦泰替人取髓,都要先令病者昏麻,消麻后七八日不能下地,现在自己穿骨取髓,忍受剧痛,便是咬紧嘴唇,还是低哼一声,浑身发颤。

    她手指增力,穴上加压,血髓顺针而出,滴滴答答落进碗里。

    杨氏双手端碗,看得钻心,眼泪噼噼啪啪往下掉,瞧着接得差不多了,忙叫停手。

    林雪崚拔出针来,点了腰后的穴位,意图止血封痛,谁知穿好衣裳刚一站起,立刻疼得跌坐回去。

    杨氏道“姑娘,你就躺着吧,要干什么尽管吩咐!”

    林雪崚摇头,揩了揩脸上冷汗,不敢再猛动,扶腰站起来,端过碗,搭着杨氏的手,一步一蹭,回到正屋。

    众人见她捧着小半碗深红,又取出一只葫芦,拧开盖子,倒出黑红的粘稠浆液,两者相混,浓腥刺鼻。

    她小心呈碗至万先生跟前“万医师,请你用铜针吸取,将这碗里的东西导入我师兄的十二经脉,师兄性命,皆系于此!”

    十二经脉遍及全身,刺脉需让病人除净衣衫,林雪崚不便亲为,只好恳求万先生。

    万先生接碗道“姑娘放心,我不是绝世名医,但刺十二脉,不会有半分偏差!”

    林雪崚又道“刺脉之后,毒血从七窍留出,如果能用空针帮助排出毒血,会更快些。换血肮脏可怖,也许要一日两日,也许三日四日,恳请各位帮忙清理照料,倘若我师兄坚持不到毒血换净,亦请你们不要相瞒,赶紧告诉我。”

    语毕顿首行礼,众人连忙相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