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程微微一讶,“殿下征战高原,消息没有外面灵通,却能料知千里之事,三域联军与郯军三度会战,兵多将足,谁料一败涂地。”

    李烮道“淮南吕春祥,淮北余应雷,河东司马岳,这三个人彼此不服,哪个都不愿少得半分利,多吃半点亏,其实调动其中任何一域兵马,只要集心专注,早就能将王郯击败,三域联兵,反而成了彼此推脱观望的自耗之战。天子令宦官兆庆作为监军前往淮南,是想协调三军,有个总督,可兆庆没上过沙场,只怕连三军的旗帜藩号都辨别不清,这样的乌龙混战,不败才怪。”

    傅锦程点头长叹,“也怪天时不佳,第三次会战时,三域联军仍有二十余万,谁知突遇暴风,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三军藩号错杂,军令不一,大混乱变成了大溃败,司马岳阵亡,监军兆庆下落不明,惨不可言。”

    “王郯自称‘均田补衡大将军’,此战之后,又增了‘天助’二字,变为‘天助均田补衡大将军’,乱世百姓笃信天命,觉得王郯真有天助,纷纷来投。”

    “郯军吹嘘声威,号称兵众百万,传檄四方,令沿途州郡‘各宜守垒,勿犯吾锋,吾将入东都,即至西京,直欲问罪,无预众人。’此话一出,谁还为天子卖命,四方州郡降者无数。”

    “江南督治尚彦仍以身患‘风痹’为由,拒不发兵,眼下天子只能把剩余的五万河东军调过黄河,阻截王郯,否则东都必失。只可惜凛军人少地远,鞭长莫及,那两万失踪的凛军,至今查无痕迹。”

    李烮倒了一碗酥油茶,“傅大人,忧急无用,乱世纷争,千头万绪,只能解完一团再解一团,既然已经到了高原,不如好好欣赏伸手可及的美丽星空。”

    这晚傅锦程宿于驿站,李烮和孔良一道返回军营,路上仰看夜空,深蓝的苍穹一片静谧,浮云遮月,星光如盏,层层山峦起伏似浪,高原夏夜,清新舒阔。

    播聿河的粼粼水光与天上的星光交闪辉映,远处河畔的草甸上有两个并肩而行的修长剪影,在一片幽闪之间,不似尘世中人。

    李烮停住脚步,孔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林雪崚和叶桻形影相伴,虽然动人,可大家早就司空见惯,不知李烮为何驻足。

    千里奇袭艰险无比,李烮和义军同行同宿,莫逆于心,功成会盟之后,倒象有了无形的疏阂。

    李烮一叹,“孔司马,你不觉得这两个人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

    李烮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有兄妹之名,但比兄妹深切,有情侣之契,却无情侣之亲,貌似形影不离,实则彼此隔绝。”

    “殿下可知叶桻婚堂丧妻?”

    “有所耳闻,那又如何?”

    孔良收回视线,先帝在世时,最恼的就是李烮这句“那又如何”。在李烮眼中,没有不可征服的困境,深陷其中者必有缺弱。

    一片黑影从两人头顶掠过,落魄仿佛知道凛军即将东归,所以尽情享受着高原最后的夜晚,从山巅到河畔来回滑翔,乐此不疲。

    承业二年夏,五万河东军南渡黄河,阻截王郯。

    刑州刺史熊函趁河东空虚,袭杀司马岳之子、河东留守司马科,自称留守。

    河东军为防熊函,纷纷撤还本镇,淮北防线不攻自破。

    王郯连克颍州、宋州、汝州,招纳熊函为“耀威将军”,兵临东都。

    东都留守冯汝章见王郯不可一世,河东倒戈,吓得惶惶筛糠,率领东都官员、僚属开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