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绍双目阴冷,“现在仓促引军出城,正中李烮下怀,怎能上他的当?哨探说盛军粮短草空,夜里偷偷牧马,就地取食,新添的马是新添的负担,哼,杰儿,从今日起,你天天探听李烮大营的动静,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盛军营中因为得了许多好马,透着喜气。

    郭百容道“定军侯,尤绍不甘心,恐怕夜里会来劫营。”

    李烮微微摇头,“他没那么轻率。潘督治,湘赣军中有没有会说闽地尤溪县方言的士兵?”

    旁边的潘云聪一愣,“尤溪县?”

    李烮道“军中有位老兵,和尤绍曾是邻村同乡,说尤绍是中州人,尤绍的正室妻子原籍尤溪,一家人都懂尤溪方言,请潘督治去湘赣军中问问,若有会说尤溪话的士兵,把他们集结起来,亥时之前带来我帐中。”

    这晚林雪崚又得军令,不再牧马,只带启明军和几个临时调来的尤溪士兵去南山采割牧草。

    叶桻手脚很快,早早将林雪崚的背篓填满。

    林雪崚回头一笑,“师兄,这点小事,还要帮我。”

    叶桻道“摸刀摸剑也就罢了,割草伤手,我是男人,不怕手粗。”

    两人掸掸泥土,听着远处几个尤溪士兵唧唧呱呱的交谈,相对摇头,“真是异域奇语,一个字也听不懂。”

    任朝晖道“别说你们不懂,闽地三里不同音,隔村说不通。”

    连着割草几日,悬天营的岳川悄悄向李烮通报“侯爷,尤杰夜夜亲自来探营,丑时前才回去,其他的郯军哨探、巡兵,部署一如既往。”

    与此同时,尤杰也在向尤绍报述“李烮怕咱们反劫,不敢再半夜牧马,只好每晚派人外出割草。孩儿匿在暗处,连盯几夜,听到他们一边割草一边抱怨,说盛军就快断粮,士兵都只半饱,但李烮和爹爹一样爱马,要求十分苛刻,这些士兵白天饿着肚子攻城,晚上还要伺候马匹,满腹牢骚。”

    “昨夜他们议论说,李烮久攻不下,可能会绕开襄州东进,与两淮兵马合并。爹,盛军粮尽人慌,军心不稳,过不了多久就会撤兵,咱们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盛军拔营挪寨之际,就是咱们大获全胜之机,咱们趁他们疲累不稳,出城突击,到时候莫说夺回被掳去的宝驹,连飒露也会成为爹爹的战利。等李烮成了阶下囚,爹爹既得战功威名,又得天山天马,两全其美!”

    尤绍眯起眼睛,“李烮治军极严,怎么会有士兵在外面妄语非议,肯定是刻意散布,好叫你听到。”

    尤杰急切起来,“爹爹不知,那几个敢于议论的士兵,都是尤溪县人,他们说的话,连近在咫尺的盛军都听不懂,所以他们不怕走漏消息,也不怕报耳挨罚。这些士兵在营中战战兢兢,夜里出来割草,好容易自在些,憋不住嘴,什么都说,绝不是刻意散布风声,他们怎能料到孩儿就在一旁,而且碰巧听得懂尤溪方言。”

    尤绍一想李烮要带走自己的宝马,不由急火攻心,想象骑着飒露奔驰的快意,又胸痒燥热,“好!杰儿,你吃小堑而长大智,此战之后,你也会和几个哥哥一样,成为爹爹的左膀右臂!”

    接下来的几天,盛军加紧攻城。尤绍暗想,李烮果然粮草将尽,要做最后的力搏。

    李烮每日细观战势,郯军外张内蓄,时机已至。

    这日黄昏,李烮顶盔束甲,静悄悄升帐点将。

    众人心中明白,兵至襄州以来,一切都是铺垫,现在才到了动真格的时候。

    李烮铺开地形图,上面标注着郯军的岗哨、班次、巡探路线,城楼布防,还有仔细规划好的盛军行军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