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邝南霄调度时面面俱到的缜密,自己如果想得周全,多作预备,这些伤亡是否可以避免?

    叶桻一声不吭的跟来,坐在她身侧,她哭得疲累,乱发遮脸,歪靠在他肩上。

    惨胜如败,两人长久沉默。夜幕垂降,黄河轰响,空中似乎还有曾二宝嘶哑跑调的歌声。

    丁如海捧着一只泥盆,来到流沙井边烧了些纸。

    林雪崚熬过彻腑之悲,望着盆中的火苗,脑子里慢慢浮现出许多以前的情景,很多快忘记的事,忽然清晰起来。

    小时候她粘着徐敦要糖,跟在他身后叉腰抬手,学“茶壶”姿势……衢园九阁难得聚齐时的欢声笑语……太白宫热热闹闹的武校和酒宴……曾二宝在旎秋园外的歌声……

    伸手一拂,脸上又是满满一层泪。

    丁如海垂目合手,念起超度之词。

    蒲津关的东北角楼顶上,段铮和江粼月四足悬空,坐在檐边。段铮低叹“你不想和她说句话再走吗?”

    一轮暗月从云缝中钻出,江粼月听着飞檐上的铜铃声,眼前一恍,黄河浊浪变成了钱江夜汐,蒲津关成了盐官镇上的古塔。

    他闭上眼,心中回答“想,当然想。”

    今天助她脱险之后,连招呼一声都来不及。

    从神鹰教散教至今,只在旎秋园相聚过一晚,共乘一骑时的温暖,飘荡在灯火上的风筝,金色狮鬃般的狗尾草,她唇上的栀子花香……

    西京一别,一晃又是两年,沧海桑田,灼灼思念未曾减少一分。

    他远远看着滩地上那簇光亮,泥盆中的火苗映着她和叶峰相依相偎的朦胧侧影。

    此时此刻,她的悲伤沉痛如同一片看不见的冰海,凭他的水性也不能泅渡。

    江粼月苦涩一笑,“老段,我想,可现在不是时候。”

    段铮摇头,“你本事长了,名头大了,架子足了,不肯甩下面子,只好空熬死等。小月,我可提醒你,叶桻不是你的对手,他守诺自敛,衢园欠你恩情,他不会与你相争,你的对手,恐怕另有其人。”

    江粼月沉默不语,面色渐渐阴冷,他站起来,立在角楼檐尖上,侧影英俊威朗,象山海传奇里的神鹰。

    “另有其人?拿我的女人当刀子使,他就是高上天去,也入不了我的眼!段老哥,告辞。”

    段铮白眉一攒,“臭小子,去哪儿?”

    “渭水。”

    盆中纸烬火灭,林雪崚撑起精神,回到城内,安排霍青鹏、杜愈集结船只,回东岸接应张鼎臣的河东军。